不等苏白夜回神,老者已经拄着拐杖,蹒跚着走到两人面前,他那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苏白夜的肩膀,又看了看一旁的凌烟寒,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历经岁月沉淀的温和。
“时间快到了,随老朽来吧。”
说完,他便转过身,步态稳健地朝着那片连绵的楼阁深处走去。
苏白夜和凌烟寒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跟上。
他们看着老者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疑惑。
“白夜,这……”凌烟寒忍不住小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是把我们当成了天海仙帝和飞若仙帝!”
“看来,是如此了!”苏白夜点了点头。
凌烟寒凝望着前方老者的背影,喃喃道:“可他是个……凡人!”
“我知道。”苏白夜的声音同样充满了凝重,“不仅是他,这座城……有很多道这样的气息,他们应该都是凡人。”
苏白夜仰着头,望着前方的白玉楼阁。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禁锢了他们修为的神秘力量,其源头,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存在,而是……弥漫在这片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仿佛,这片天地本身的规则,就不允许任何灵气的存在。
在这里,他们就是凡人。
“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跟上去看看。”
苏白夜做出了决定。
既然无法离开,一身修为又被禁锢,那坐以待毙,绝非良策。
不如先跟着这老者,他能感觉到,只要跟着这老者,或许先前的种种谜团都能一一解开。
“走!”
苏白夜拉起凌烟寒,迈开脚步,跟在了那老者的身后,一同走上了那条由白玉铺就的青石板道。
走在青石板道上,苏白夜的心神,却一刻也没有放松。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审视着四周的景象。
这里的每一座楼阁,精致非凡,用雕梁画栋,巧夺天工一点儿不为过。
汉白玉的栏杆,琉璃瓦的屋顶,甚至连路边的一草一木,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精致与和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海水的味道。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座高耸入云,通体由晶莹剔透的白玉打造而成的楼阁,那楼阁的样式,与他在天海秘境中见到的那座白玉绮鸾宫,几乎是一模一样。
“看来,这里……真的是白玉京。”
苏白夜忍不住惊叹。
他本以为,这白玉京只是天海仙帝在手札中,对自己幻想乡的一种描绘,却没想到,世间竟真的存在着这样一处地方。
然而,他这声极轻的惊叹,却被走在前面的老者,清晰地听了去。
只见那老者缓缓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浑浊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好笑与无奈。
“天海啊。”
他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怎么出去一趟,还变得糊涂了呢?”
“这里怎么可能是白玉京,这里是……玉楼城啊!”
玉楼城?!
苏白夜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说过。
凌烟寒也是一脸的困惑,她看着老者那理所当然的表情,心中的疑惑更甚。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适时地问出了心中的问题:“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儿?”
她试图从老者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然而,老者却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试探一般。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振了振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去祠堂!”
“看看你二人,这次被分到了哪一处。”
“启程的时间快到了,要早做准备,可别耽搁了时间!”
祠堂!
启程?
去哪里?
时间快到了是什么意思!?
一个个陌生的词汇,让苏白夜和凌烟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白夜能隐约地感觉到,这个世界,或者说,这座玉楼城,似乎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老者口中的天海和飞若,好像……也只是两个普通的凡人。
这座玉楼城,也并非是什么仙家福地,反而……像是一个奢华一些的村落。
一种荒谬而又诡异的感觉,在他的心头,油然而生。
这个念头,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当那白衣老者,带着他们穿过数条长廊,最终推开一座古朴而又庄严的祠堂大门时。
苏白夜和凌烟寒,在看清祠堂之内景象的刹那,两人……全都懵了!
祠堂之内,灯火通明。
数十道身影,正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或高谈阔论,或低声私语。
而那些身影……
那些面孔……
苏白夜,全都认识!
他看到了一个身形魁梧,正唾沫横飞地跟人吹嘘着什么的身影,俨然是伏天魔域的域主,赤天!
而一旁一个手持羽扇,一脸儒雅,正与几位老者含笑交谈的身影……赫然便是风极魔域的域主,风垚!
甚至……
甚至他还看到了一个让他恨之入骨,几乎要瞬间暴走的身影!
那人一身紫金玄衣,面容俊美近妖,此刻正端着一杯清茶,与身旁一位女子相谈甚欢,嘴角挂着一抹熟悉的、邪魅的笑容。
九天十地,前魔道共主,魔天!
“铮——”
在看到魔天的那一刹那,苏白夜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一股几乎要将他理智彻底吞噬的杀意,自他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
他想都没想,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催动体内的天帝之力,祭出天圣无念万古剑,将那个化成灰他都认识的仇人,彻底斩杀于此!
然而,下一秒!
嗡——!
一股古波不动的悠然气息,自那祠堂的牌位最深处,一闪而逝!
苏白夜那即将暴走的帝王之力,竟在这股气息的压制下,被硬生生地……按了回去!
他那刚刚燃起的杀意,也被瞬间浇灭。
也正是这一瞬间的停滞,让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魔天的气息……
不对!
苏白夜的帝瞳之中,神光流转。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正与人谈笑风生的魔天,惊骇地发现,在他的身上,竟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他此刻的状态,就如同这祠堂之内的其他人一样,就如同那个带他们进来的老者一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白夜彻底动容了,他的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不仅是魔天!
赤天、风垚,以及祠堂之内,那些他能认出的人,无一不是曾经在九天十地叱咤风云的仙魔域主又或者圣地之主,此刻,竟然全都变成了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他们身上的修为,他们的大道,他们的神通……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就那么自然地,和谐地,聚集在这里,彼此之间,没有仇恨,没有杀伐,只有……属于凡人之间的,最普通的交谈与欢笑。
这诡异到极致的一幕,让苏白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因为这些人此刻都不认识自己!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是幻觉嘛?!
不对!
不可能是幻觉,我的天帝感应并未消散,他们都是人,正常到再正常不过的人!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旁那只一直被他紧紧握住的玉手,猛地一颤!
紧接着,一道充满了思念,带着些许哭腔的低吟,传入了他的耳中。
苏白夜下意识地转过头。
只见此刻的凌烟寒,早已泪眼婆娑。
她那双清冷的凤眸,正死死地,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一个正背对着他们,与魔天谈笑风生的……白衣女子。
她的红唇,在微微颤抖。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