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充满了无尽孺慕与思念的低吟，虽然轻得如同梦呓，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苏白夜的心头。
他猛地转过头，顺着凌烟寒那早已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望去。
只见在祠堂那温暖的灯火之下，一个身着素雅白裙，气质清冷如月，风华绝代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与那化身为凡人的魔天，轻声交谈着。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那份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清冷与孤傲，那份即便是化作凡人也无法掩盖的超然气质……
雨枫流落！
凌烟寒的师尊，上一代的龙川仙域女帝！那个早已陨落在万古岁月长河之中的传奇女子！
她……竟然也在这里！
而且，看她与魔天相谈甚欢的模样，两人之间，竟没有丝毫的仇恨与隔阂，宛如一对相识多年的挚友。
苏白夜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宕机。
已死之人如今已经复活，甚至先贤临世。
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荒诞无比的梦境。
在这里，生死被颠覆，仇敌成挚友，所有他熟知的秩序与规则，都被彻底打碎，重组成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
他有无数个问题想要脱口而出，想要去质问，去探寻。
可他却不知从何开口。
“好了，肃静！”
那位将他带来的老者，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忽然在祠堂之内响彻。
原本还有些许嘈杂的祠堂，在这一声之后，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祠堂最前方，那个正背对着众人，站在一块巨大石碑前的……白衣老者。
老者没有回头，他只是缓缓地抬起那只布满了皱纹的干枯手臂，轻轻地，按在了那块光滑如镜的石碑之上。
嗡——！
下一刻，石碑光华大放！
无数道玄奥无比的光影，开始在石碑的表面疯狂地流转、交织，最终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云。
星云之中，仿佛有万千世界在生灭，有无穷大道在演化。
适时的声音随之响起。
“凡尘仙界自此间已然不知多少岁月，每三十年我们都将会步入凡尘，为尘缘守城，凝凡尘之气运，凡能获大气运者，可入长生天！”
祠堂内的所有人，在这道声音的引领下，连同苏白夜和凌烟寒在内，都被这神异的景象所吸引。
这景象，持续了足足有数十息的时间。
直到那璀璨的星云，缓缓地收敛，最终彻底融入石碑之中，消失不见。
光芒消散。
石碑之上，原本光滑的表面，竟如同水波荡漾般，缓缓地浮现出了一串串由金色光芒构成的……人名！
苏白夜定睛望去。
他的目光，在那一排排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上飞快地扫过。
“赤天、风垚……北都城。”
“南千泽……西凉城。”
“魔天、雨枫流落……东星城。”
……
他的心，随着每一个名字的出现，都忍不住地抽动一下。
这些人，无一不是曾经在九天十地叱咤风云的枭雄巨擘，可在这里，他们却如同被分配货物的商品一般，被划分到了不同的城池。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就在此时，苏白夜的目光，猛地一凝！
他在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之中，终于找到了……
他要找的名字！
“天海、飞若……风城！”
风城？
苏白夜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不是因为他被分到了风城，亦或者是因为没听说过风城，而是他并没有在上面找到自己和凌烟寒的名字。
是因为我等尚存在与世间？
不对……风垚和赤天也在，断不可能是因为我们还活着。
不对，都不对！
“好了，都看清楚自己的去处了吧？”
老者的声音打断了苏白夜的思绪。
白衣老者缓缓地转过身，他那浑浊的眼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平静而又威严。
“明日辰时，启程之门便会开启。”
“该准备的，都准备一下吧。”
“记住，你们只有三十年的时间，若无法凝聚自身气运，便入不了那长生天了。”
“同样，你们在凡尘仙界所有的过往，都将在此地，画上句点。”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众人，拄着拐杖，转身朝着祠堂外，蹒跚着走去。
经过苏白夜和凌烟寒身边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你们两个，随我来。”
苏白夜与凌烟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跟随着老者，离开了这座充满了谜团的祠堂。
当他们再次走上那条由白玉铺就的青石板道时，老者那苍老的声音，才缓缓地响起。
“天海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与惋惜。
“看起来，你这趟出行，又有了新的变化。”
“你的气息……变了。
“可是凝聚了些许气运！”
老者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眸，仿佛能看穿苏白夜所有的伪装，直视他的神魂本源。
“若真是如此，在这凡尘仙界之中，你……或许已经有了前往长生天的机会。”
“可惜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若是你能凝聚道果就好了！”
长生天！
又是长生天！
苏白夜的心神，再次被这三个字狠狠地触动！
他听得是一知半解，云里雾里，但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凝聚道果！
破凡尘！
入长生！
这与图卷中记载的信息相同，可似乎……为什么书写图卷之人，却整日癔病的书写了哪有什么长生天！
长生天到底有什么？
他不是万法仙帝联合众人建造的更高层次的世界嘛！
苏白夜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他的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
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老者，其身份与来历，绝对超乎自己的想象。
他稍待片刻，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脸上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茫然与痛苦之色。
他抬起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脚步一个踉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抱歉……”
他对着身前的老者，拱了拱手，声音沙哑而又虚弱。
“此行……我……我受到了一些伤，几乎……恍惚，就连您……我也……无法想起……”
他将一个神魂受创的人演的淋漓尽致，那种疲惫，虚弱感恰到好处。
果然！
那老者在听到他这番话后，脸上那原本带着一丝审视与探究的神情，瞬间被担忧与关切所取代。
“哦？是吗？！”
老者连忙上前一步，伸出那干枯的手，想要扶住苏白夜。
他仔细地打量着苏白夜，浑浊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了然。
“我说怎么发现你不一样了，原来是这样……”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庆幸地说道：“好在你跟他不一样，没伤到那种地步。”
他？
苏白夜心中一动，立刻抓住了这个关键信息。
他好像就是那个书写了那图卷的人！
“这个他……”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追问。
那老者已经摆了摆手打断了苏白夜的声音，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罢了，罢了，既然受了伤，记不得一些事，倒也正常。”
“老夫名为万法，这里的人都叫我万法长老，你也这般称呼我吧！”
“走，我带你去圣地一趟。”
“在那里，或许能帮你，找回一些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