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而肃杀的街道上。
白夜天三人,都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
“师父,这洛阳……”
寇仲压低声音。
看着冷清却弥漫着肃杀之气的街道。
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金铁交鸣声。
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凝重交织的光芒。
“已成炼狱。”
徐子陵沉声接口。
他敏锐地感知到,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压抑感。
长生诀真气本能地加速运转。
白夜天脚步不停。
声音平淡如水,却清晰地传入二人耳中:
“记住,多看,多想,少言。”
“杨广布下此局,本就是一场惊天豪赌。”
“胜,则为大隋续命。”
“若败,这大隋将自他而亡。”
........................
夜色如墨,吞噬了虎牢关外修罗场的最后一丝天光。
却吞噬不了,那震天的杀声与浓烈的血腥。
瓦岗军的黑色浪潮,在火把映照下依旧汹涌。
如同永不停歇的死亡潮汐。
反复冲击着隋军,那摇摇欲坠的防线。
靠山王杨林须发戟张。
水火囚龙棒每一次挥动,都带起风雷之声。
将扑上来的瓦岗精锐,砸成肉泥。
但他的个人勇武,在数十万大军的绞杀面前,杯水车薪。
帅旗之下,他染血的铠甲反射着跳跃的火光。
目光死死盯着远方高台,那是瓦岗军的士气所在。
心中那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匕首——李密!
唯有斩此獠,方有破局之机!
然而,杨林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苦苦支撑,寄望于那神秘的“内卫”时。
一道比夜色更幽暗的身影。
已如鬼魅般,潜入了瓦岗军大营的核心腹地。
瓦岗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李密立于巨大的沙盘之前。
沙盘上,代表隋军的红色木块,已被挤压到虎牢关前的狭小区域。
代表瓦岗军的黑色木块,如同铁钳般将其牢牢锁住。
他面容沉静,眼神锐利如鹰隼。
手指在沙盘上几处关键节点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徐世绩已撕开左翼第三道口子,王伯当的骑射压制了右翼隋军弓弩……”
“罗方那支铁甲卫,是杨林最后的底牌了。”
李密的声音低沉而自信,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
“传令沈落雁!”
“让她的人再加把火,把杨林这老匹夫最后的力气耗光!”
“明日日出之前,我要看到他的帅旗倒下!”
“是!”
帐下心腹将领轰然应诺,双眸嗜血地出营传令。
营帐之中,只剩李密一人看着沙盘沉思。
骤然!
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毫无征兆地弥漫整个大帐!
灯火猛地摇曳,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谁?!”
李密反应极快,瞳孔骤缩,宗师级的修为本能地将要爆发。
只是,他的声音尚未吐出喉咙。
一只手掌便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刹那间,一身真元瞬息被压回丹田。
吐至喉间的声音,也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不要出声,否则,惊动其他人之前,本座定然先拿了你的脑袋。”
李密心性过硬,眨眼间便控制了身体本能的惊恐。
虽然无法发声,但他立即猛点脑袋。
肩膀上的手,立时消失。
他前方的营帐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身影。
青衫布衣,身无长物。
面容平静,眼神深邃如渊。
正是白夜天!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
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那阴影之中。
没有迫人的气势外放。
但那股无形的、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虚无感。
却让李密这位宗师巅峰的枭雄,感觉浑身颤栗、头皮发麻!
“阁下是何方高人?”
“深夜闯我瓦岗大营,意欲何为?”
李密强压下心头惊骇,恭敬地朝着阴影里的白夜天问道。
白夜天没有回答。
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器物,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一点幽蓝色的光芒,骤然在他掌心亮起!
那光芒并非火焰。
而是一块轻薄如蝉翼的冰片!
“此物,名‘生死符’。”
白夜天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种入体内,生死由我心。”
“一念之间,万蚁噬心。”
“一念之间,亦能让你独战大宗师。”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
那点幽蓝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
瞬间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流光。
无视了李密凝聚体表的护体罡气。
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他的眉心!
李密额头,顿时青筋暴突。
但他猛地抬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短促而凄厉的闷哼,被他紧紧堵在了口中。
哪怕在如此痛苦的时刻。
他也没有忘记,白夜天刚刚给他的警告。
这的确是一个,让白夜天也有几分欣赏的枭雄。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同样狠!
快速挥手,直接点了自己的哑穴。
他的声音,再无法传出分毫。
而没有他的命令,帐外亲卫绝不会进来。
他双手猛地抱住头颅,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
那并非单纯的肉体痛苦。
而是源自更深层次,在骨髓深处,在精神深处。
仿佛有亿万只带着冰寒倒刺的蚂蚁,在疯狂啃噬、撕扯他的肉体、精神!
同时,一股极致的寒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
他那颇为俊朗的面容,瞬间扭曲。
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蚯蚓。
豆大的汗珠,混杂着因痛苦而流出的涎水滚落。
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蜷缩在地。
双眼之中,也因此痛苦而充血通红!
白夜天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足足数十息后,眼见李密双眼已变得浑浊。
匍匐在地上的身体,也只是微微抽搐。
他微微抬手,五指如同拨动琴弦般轻轻一拂。
李密如同即将溺毙之人,骤然到了水面之上。
骤然而临的幸福感,霎时充满了全身。
他不再抽搐。
只是静静趴在地上。
感觉人生,从未如此满足过。
白夜天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再次响起:
“李密,可愿臣服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