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朦胧的阳光仍弥漫在薄雾之中。在洋溢着少女气息的卧室里，汤晓晴早早起床，换好了一身耐脏的衣裤，抄起外套与小背包便准备出门。
当她刚推开家门，在晨曦的微光中准备出发时，电梯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她锁上家门，扭头看去，却见贝宇昂手里提着一份早餐，正朝她走来。
贝宇昂看着她全副武装的模样，不禁有些失神，下意识调侃道：“兄弟，大早上这是得出门搬砖去了？”
汤晓晴本就打算在路边随意买点东西，早餐凑合凑合得了。
结果，贝宇昂手里提着她平常爱吃的生煎包，还这样调侃起她。汤晓晴没好气地跺跺脚，差点就被他所气笑，“大早上就哥们哥们的，你会不会说话啊？”
“不过，你也没全说错，”汤晓晴按下电梯的按钮，等待着电梯缓缓上升，“我今天得去给朋友搬家，当苦力呢。”
贝宇昂听了，掏出钥匙，一边拧开门锁一边问道：“能请得动你？哪位朋友面子那么大？”
“小诗啊，你游园会的时候不是见过她吗？”
汤晓晴抬头看着楼层指示灯的缓缓挪移，随口说道：“瑶瑶姐她们也会去的，我们全部人今天都想给小诗帮帮忙呢。”
贝宇昂忽然停下了拧钥匙的动作，若有所思地扭头看向了她，“学姐也去？”
汤晓晴看着快要到达的电梯，反问：“怎么了？”
贝宇昂拔出钥匙，转而建议：“没，要不带上我？”
在路途遥远的城市角落，一辆蓝灰色的汽车缓缓降速，停靠在无法驶入的狭窄巷道之外。
车内，周琴给副驾驶座上的孟城哲打了个眼色，从小到大培养的默契可算是派上用场。孟城哲先行推开车门，往袁悦诗所居住的小单位里走去。
在从小姨手上借来的汽车里，周琴将车钥匙往后一递，交到了左子瑶手上。
“那瑶瑶你先陪着莎莉，一会儿后备箱和后座放满了，你就先开回去白荣小区里吧。”
左子瑶伸手接过钥匙，同时俏皮地将手放在额前，笑嘻嘻地给出回应：“收到！”
在她身边，莎莱娜不满地晃了晃腿，“我驾照也考到手了，为什么不让我开啊？”
“你上次差点把小姨的车撞进绿化带里，连周弦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都吓到了......”
周琴回头凝视着她，低垂的眼角里写满了无语，“你现在还好意思问我，到底为什么不给你开车吗？”
“我那是新手上路，没经验......”
莎莱娜依旧嘴硬，打死都不愿承认自己的车技异常糟糕。
差点撞上绿化带，那能是她的错吗？
难道绿化带就没一点责任？它不能懂事一点，主动长出来两条腿，给我挪一挪位置吗？
它也有错！
周琴一头撞在驾驶位的靠背上，甚至用上了请求的语气，“莎莉，今天不是出门玩，是要给小诗搬家。”
他恳求着莎莱娜收了神通，劝道：“真当我求你了，至少今天别整幺蛾子好不好？”
莎莱娜听着周琴的话，沉默了片刻。
“好，但我绝对不承认自己开车技术很差......”
左子瑶作为唯一的观众，手提车钥匙，笑得不可开交。
果然，这对从去年到现在，依然好嗑得很。
而在居民楼里，袁悦诗正忙碌地指挥着双胞胎，帮忙检查房间角落。两个小不点儿四处扑腾着小短腿，留意到底有没有遗留下重要物品。
而袁悦诗独自抱起两个叠起的纸箱，收拾起三姐弟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
“小诗，东西收拾好了吗？”
“啊？等等，我还在收拾一些零碎的东西。”
袁悦诗回头看去，周琴与孟城哲穿过了遍布杂物的楼道，艰难地走到她的身边。
在房间最里侧，袁景鱼刚擦拭好拆下的电磁炉。她将其用报纸包好，塞进放置被褥的纸箱里，再用棉被紧紧压实，以免在碰撞中有任何损坏。
听见陌生的声音，她伸长脖子往外一看，恰好看见前来帮忙的两人。
“小诗，他们就是......”
“嗯，他们是学校的学长们，周琴和孟城哲。”袁悦诗连忙解释，说起周琴名字时，甚至有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得意。
周琴与袁景鱼四目相对，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凝视着那面容与袁悦诗有七分相似，却显得衰老、神情疲惫的中年妇女，很快便想明白对方的身份。
“阿姨好。”
袁景鱼朝他们笑了笑，伸手指向书桌上准备好的几瓶矿泉水，“辛苦了，先拿瓶水喝吧。”
孟城哲当即摆了摆手，“不用，都没开始干活呢。”
他转而看向唯一没被大肆收拾的书桌，朝袁悦诗打了个眼色，问：“学妹，这书桌也得搬走吗？”
袁悦诗缓缓转身，凝视着那张狭窄、却陪伴自己度过了十年岁月的小书桌，久久不愿挪动脚步。
磕碰损坏的桌角，小远调皮时捅出的窟窿，还有小雪在幼儿园时画上的涂鸦小兔兔。这张拿去卖破烂都不值钱的小书桌，仿佛承载了他们所有的回忆，不论苦或甜。
在袁悦诗犹豫之时，孟城哲那常年出入于健身房的强壮体魄终于派上用场。他掂量着手边的书桌，感觉都用不着叫上周琴，自己一个人就能把他拎到楼下。
“要我先搬下去吗？”
袁悦诗释怀地露出微笑，摇了摇头，“用不着了，我准备买张新的书桌。”
周琴观察着她落寞的神色，迟疑着发问：“那......丢了？”
袁悦诗伸手抚摸着那变得粗糙、凹凸不平的桌面，仿佛在与其进行最后的告别，“放着吧，下一个租客会拿来用的。”
楼下，莎莱娜与左子瑶守候在汽车旁，耐心等待着其他人的搬运工作。两位女孩在聊天打发时间之余，还顺便负责看护汽车，免得有人捣乱。
不久后，周琴等人纷纷从巷子里走出。每人身上都抱着一两个纸箱，甚至连双胞胎都各自拎着个小塑料袋，装满他们的日常用品。
莎莱娜仔细清点着人数与密密麻麻的行李，脑中不自觉地回忆起考驾照时学会的交通规则。
“这真的没超载吗？”
左子瑶露出奸诈的笑容，信心满满地安慰道：“没事，我知道哪一条路没开摄像头。”
作为新手司机，莎莱娜心有余悸地问：“这对吗？”
“相信我！”
左子瑶难得露出得意的表情，“我从小就跟着家里的司机在家附近开车，是老司机了！”
此时，周琴却弱弱地补上一句：“莎莉，其实咱们用不着坐车回去......”
“啊？不早说。”
在她们身边，袁景鱼看着两个年轻的女孩，竟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不知不觉间，自己那孤单无助的女儿，身边也有了一群可靠的朋友。
这样的日子，她到底在哭湿的枕头旁，期盼多少年了......
在所有行李家当放入后备箱后，左子瑶也在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孟城哲坐在副驾驶位，目光随意地扫过后视镜，看见袁悦诗一家已在后排落座。
一家四口身旁，摆着大大小小的杂物，完全填满了汽车的内部空间。
周琴一手靠在副驾驶位的车窗上，手向地铁站的位置随意指了指。
“那我跟莎莉坐地铁回去，你们到小区之后就先搬着吧，我们很快就到。”
一听周琴那懒洋洋的语气，作为多年好友的孟城哲瞬间揭穿了他的小心思，“你小子别想着摸鱼，给我赶紧回来！”
周琴心虚地错开了视线，敷衍地应道：“行，顶多十五分钟的地铁。”
在左子瑶踩下油门的同时，孟城哲无助地向周琴抱怨道：“麻烦快点，到时候就我一个男的，体力活怎么干得来啊？”
“行了行了，我走快两步。你们赶紧带小诗过去，人家今晚还得住下呢。”
在周琴的连声催促下，左子瑶当即并入大道，开始往白荣小区驶去。
二十分钟后，莎莱娜与周琴并肩而行，终于来到了A栋入口。
刚踏进袁悦诗家中的玄关，周琴便看见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秋池姐，你怎么来了？”
夏秋池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薄薄的一层灰尘正好隔在三人之间。她顶着黑眼圈，无奈地笑了笑，“最近复习得有点头昏脑涨的。”
“我想着还是来帮你们干点体力活，清醒清醒算了。”
莎莱娜用手在面前甩了甩，让尘埃飘落一旁。她担忧地问道：“秋池姐，你真的有休息好吗？”
“没事，最后冲刺期，反而感觉放松了不少。”
夏秋池再次举起鸡毛禅子，缓缓扫过抹布难以抵达的高处与角落，“感觉该复习的，都复习得差不多了。”
相比起许多从十二月初焦虑到月尾的考生，夏秋池反倒在临近考试前，心态显得越发平静，“尽人事听天命吧。”
“那就不说考研了，”周琴有意扯开话题，免得扰乱夏秋池稳定下来的心态，“打扫的进度怎么样了？”
夏秋池显得有些苦恼，并往室内看了一眼，“呃，有点混乱？”
闻言，周琴与莎莱娜同时往里头看去。
蓝羚玲与何烛正带着双胞胎在两房两厅间瞎晃悠，四个小学生来回奔跑，证明着何谓狗都嫌的年纪。三幻神倒是在老实打扫客厅，但也不妨碍她们每人嘴里嚼着小零食，连回话时舌头都伸不利索。
令周琴显得有些意外的是，汤晓晴与贝宇昂居然凑到了三幻神身边，加入了半摸鱼半打扫的队伍。而孟城哲和齐叶欣则在阳台上。他们一边擦窗户一边聊天，倒也看不出是在认真打扫，还是在借着干活的名义打情骂俏。
这样看下来，也许只有袁悦诗和她妈妈干活的态度相对认真了......
更离谱的是，周琴甚至能看见敞开的纸箱里，露出了一根摇摆的猫尾巴。这显然是老橘不请自来，已找到了未来几天用来歇息的小猫窝。
这什么牛鬼蛇神都凑一窝里来了......
莎莱娜将脸埋在周琴背上，对如今的工作状况实在有点看不过眼。她深吸一口气，干脆拿起穿越前鼓舞商船水手的语气，说话时严厉与恳切并存。
“各位，别摸鱼了！打扫完还得上我家里做饭呢，抓紧时间！”
在这位正统商人的指挥下，所有人各司其职，终于赶在日落前打扫好房子，并把大部分纸箱里的物品整理完毕。
“终于......全部搬完了......”
袁悦诗凝视着焕然一新的家，直到此刻仍有种不真实感。她看向生活阳台，放置在防盗网上的花瓶，反射着沉没的太阳。瓶中的鸢尾被黄昏霞色所包裹，终于离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得以窥见光芒。
“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袁悦诗回头一看，莎莱娜与夏秋池站在她的身后，笑意温柔。
“嗯！”
“那还等什么？”
莎莱娜牵上袁悦诗的手，将她带入往外走的人群中。
“忙了一天，你也该饿了吧？”
她的话语，无时无刻不在温暖着袁悦诗那冷漠已久，故作坚强的内心。
“赶紧去我家里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