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命债
岳升死了。
在我下意识把注意力放到“to be the hero”的时候，他突然按着我的手指扣了扳机。
等我再反应过来，子弹已经钻进他的额头，然后掀开了他的头盖骨，血和脑浆溅在一旁的高压储氧罐上，把天蓝色的罐体染出一片灰暗的紫色。
一股甜腻的血腥味飘散开来，岳升的手也随着死亡脱离坠落，身体顺从的沿着重心点倒在地上，把剩余的、还算完整的部分脑组织，从破口“啪”的一声泼在地上。
我看了一下，被绞碎的脑组织大概占了总体积的三分之一，和外面那些人比起来，岳升的大脑不算“完全损坏”。
剩余的部分应该还能做成“入梦芯片”，不过“应急预案”肯定没戏了，就算强行将他“复活”，记忆也会受到极大影响、不再具备调查价值。
“……”
我木然、或者说漠然的端着枪，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仿佛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但其实是我的思绪飞到了九霄云外。
我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大脑正在全功率运转，也正是因为那些思绪闪过的速度太快，我才不知道、或者说不清楚自己在思考什么。
不过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太久。
“什么情况？”
秦玉林的声音忽然响起，电子扬声器让他的声音有些失真：“你怎么真把人杀了？”
“不是我开的枪。”
我看着右手食指外侧的半个指印，思索半秒后将其擦掉，又拿起岳升血迹半干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胡乱按了几下：“我们夺枪的时候意外走火，明白了吗？”
“随你怎么说，反正死无对证了。”
秦玉林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片刻后忽然想到什么语气一变：“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作证吧？绝对不行！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被他们知道！”
“他们已经知道了。”
我用脚尖拨动终端设备的碎片：“之前他问我怎么破坏监控和引爆器的时候，我对着镜头介绍了你的存在。”
“你怎么……”
“我又不知道他当时发起了视频会议。”
我不等秦玉林说完就冷声反驳，顿了顿又缓和语气：“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你不需要再伪装成程宇，可以正大光明的、用秦玉林的身份做你想做的事了。”
“哪有这么简单？”
秦玉林情绪复杂的叹了口气：“我曾经加入E.c.S.o，如果杨佩宁知道我还活着，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你以为是谁帮你做了假身份？”
我反问一句，握住枪柄的手不自觉攥紧起来：“如果杨佩宁想对付你也是好事，把我们两个诱饵放在一起，等他派人过来的时候，就是E.c.S.o彻底败露的时候。”
“……如果你已经做好这种准备，杨佩宁大概不会派人来了。”
秦玉林沉默了一下无奈说道，随后又换上一种新奇的语气：“一个活人在你眼前被一枪爆头，但你好像没什么反应。”
“嗯，我见过更恶心的。”
“……恶心？”
秦玉林的声音里多了点疑惑：“我还以为他帮了你，你现在会觉得悲痛、或者哀悼之类的。”
“我也以为我会。”
“……”
秦玉林又沉默起来，似乎没听懂我什么意思。
不过他好像也不在意，停顿几秒又换了一个话题：“所以你现在搞清楚了吗？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知道。”
我转动眼珠看向岳升，死亡之后，他那张肿胀的脸也不再抽搐：“他刚杀了近两千人，应该是坏人；但他帮了我，应该算是好人——或者我才是那个坏人？”
“……什么意思？”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又将目光投向制氧室的闸门：“表面看来，杀这两千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但如果我再聪明一点……他们就不用死了。”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秦玉林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岳升说了，王强准备了计划，只要死几个人就够，是他自己不用的。”
“他们是为我而死的，几个人和几千人有区别吗？”
我转身看着宇航服，但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如果我比杨佩宁更强，提早破坏他的计划，这里的人不会死，岳升也不会死，甚至连‘扰乱’都不会出现。”
秦玉林闻言“呵”了一声：“是啊，如果你再强一点，在刚出现苗头的时候，就单枪匹马的解决了【大灾难】，我也不会变成这种鬼样子——你现在说这种屁话有意思吗？”
“……”
我咬牙看着宇航服没说话，可是直憋到满脸通红、青筋暴起，也没挤出哪怕一丝的负罪感。
“你说的对，这种屁话没意义。”
我深吸口气舒展了一下五官，伸手合上了岳升微睁的双眼：“二号基地的人命算你的，你这条命算我的——走吧。”
“去哪？”
“找王强。”
……
走廊上的人、或者说尸体，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点。
除了护卫队的人之外，还多了一些管理层和工程部打扮的人，应该是在他们最后的时间里，还想着来这里恢复氧气供应。
但很可惜，即便是跑在最前面的人，距离制氧室也还有七八十米。
“我听说王强死了，你准备去哪儿找他？”
秦玉林忽然借着广播喇叭说道，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很难带着那套一百多公斤的宇航服，所以他也只能找另外的载体。
“他的大脑被制成了‘入梦芯片’，后来一直由武朝阳保管，但我必须要答上暗号，他才会把那枚芯片给我。”
“但他应该已经死了。”
“总要亲眼看看才能确定。”
“可是你应该不知道暗号吧？不然也不用等到现在才去找他。”
“以前不知道，但现在我好像知道了。”
我不厌其烦的随口回道，说着抬眼看向广播喇叭的位置：“说起来我有件事挺好奇的，你能利用宇航服的通讯器和广播说话，却不能控制电子设备——是真的不能吗？”
“你到现在还怀疑我？！”
秦玉林惊呼一声，接着又习以为常的苦笑起来：“因为难度不是一个等级的，让扬声器发声，相当于用火药做鞭炮，但是控制电子设备，相当于手工做一枚洲际导弹。”
“可是你能模拟生物电信号，对大脑做一些事情。”
“那是长期练习的结果，我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
“所以在你前期练习的时候，应该也杀了不少人吧？”
“绝对没有，这种损伤在人体上不会致命，一般都能被自愈基因修复。”
“‘一般’。”
我轻笑一声放缓语气，像是在问晚上吃什么一样随便：“我只有最近半年多的记忆，更早的就算深度催眠都想不起来——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
秦玉林没有回答，但我也没有因此就更加怀疑他。
不是我掌握了什么证据，而是在我的话音落下之后，走廊里的灯光就骤然熄灭——二号基地断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