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虎父无犬子
在我的话音落下之后，房间里鸦雀无声的安静了近一分钟。
而等武嘉元开口的时候，声源已经从我左后方的枕头低位，变成了我右后方、几乎在我耳边的高位：“现在杀你灭口，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算晚，目前只有我知道。”
我两手撑着床沿，把身体、或者说脖子朝武嘉元靠近了一点：“我不确定其他人有没有想到，但我想到之后没告诉别人，而且我也没带录音设备，不信你可以……”
“搜”字还没出口，武嘉元的手已经伸进我头发里面，确定没藏东西之后，又沿着颈椎一路往下，最后甚至不止脱鞋检查、就连鞋垫都拿出来看了一眼。
“深藏不露啊？”
我顺势盘腿坐到床上，饶有兴致的打量起武嘉元：“你搜身的方式很特别，不是重点关注可能携带武器的位置，而是任何位置都不放过……受过军事训练？”
“安全员的选拔不只看实力，更重要的还是保护观察者的决心——但也不能完全没有实力。”
武嘉元说着，摘了眼镜用衣服下摆慢慢擦着：“你怎么发现的？”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如果我不说，你会掰碎镜片割我的喉吗？”
“……你想多了。”
“那就好——”
我返身从床头柜拿来手枪，直接放到武嘉元的面前：“这把枪已经上膛，里面还有四五发子弹，如果你想灭口，随时可以动手。”
“让外面的人被枪声引起注意，冲进来把我按住、或者直接乱枪打死？”
“我就知道你怕这个。”
我呵呵一笑，又把枕头拿了过来：“没消音器，拿这个凑合吧——千万别用眼镜片，我想死的痛快点，而且你没眼镜也会很麻烦吧？”
“……我留一只镜片就够了。”
武嘉元发现骗不过我，索性直接拆了一块镜片掰碎、又把眼镜重新戴好：“所以你到底怎么发现的？我露出破绽了？”
我摇摇头：“跟你没关系，是你的同伙太着急了。”
事实证明武嘉元很聪明——至少反应很快，我只是说了一个“着急”，他就立刻明白我的意思：“那枚芯片的位置只有我知道。”
“没错，但只有这一点还不够。”
我点点头表示肯定：“首先，知道有这枚芯片的人就不多，满打满算不超过十个人，而且除了你和你姐是连带，其他人都是王强亲自选出来的。”
“其次，‘藏芯片’这件事，只有你们家的三个人知道，就算那几个E.c.S.o的人是碰巧发现，又怎么会巧到在我刚解决岳升、他们紧跟着就‘发现’了？”
“所以肯定有人通风报信。”
武嘉元捏住镜片的手指逐渐加力、破碎的边缘在食指侧面压出了一道血痕：“这个人不仅要知道芯片存在，还要知道芯片的位置——至少是其中一枚芯片的位置。”
“未必是‘肯定’，不过这个情况的概率最大。”
我纠正了武嘉元的用词，接着恶作剧似的狡黠一下：“所以我刚是诈你的。”
武嘉元闻言脸色一沉，抬臂的同时绷直手腕、破碎镜片的锋利边角直奔我的脖子刺了过来！
“你姐死了！”
呲——
镜片在我脖子侧面划出一道血痕，但是远远没有伤到动脉。
我心里暗松口气，脸上却像没感觉似的继续说道：“他死在你父亲的观察间门口，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那时候加入E.c.S.o的吧？”
“……”
武嘉元没说话，但他捏着镜片的手开始颤抖，划的我脖子上又疼又痒。
“我随便一猜，你也先随便一听——”
我稍稍后仰避开镜片，像讲故事似的随口说道：“E.c.S.o从别处得知了这枚芯片的存在，但在他们得到的消息中，这枚芯片一直由你父亲保管。”
“于是在岳升制造‘氧气危机’、宣称自己是E.c.S.o的成员之后，他们意识到二号基地不能久留，便去找了你父亲，准备拿到芯片直接撤退。”
“你沿途清障赶到之后，就发现你姐已经死了，悲痛之余没发现观察间里的异样，于是你刚开门进去就被控制，为了保护武朝阳，你只能假意投靠，用你那枚芯片做投名状——对吗？”
“……前面差不多，后面不对。”
武嘉元的眼神黯淡下去，捏着镜片的手也落到腿上：“我是在清障的路上被抓过去的，对方有个人是护卫队员，我以为他来帮忙，没注意就被打晕了。”
“我被抓到观察间，当时我姐已经昏迷、但还活着，他们拿出一套呼吸设备，让我爸说出芯片的位置，否则就把那套设备给我爸用，让他亲眼……亲眼看着我和我姐死在他面前。”
说到最后的一句的时候，武嘉元的眼睛已经蓄满泪水，可他硬是忍着没落下来：“我不想让我姐死，也不想让我爸死，所以……所以……”
“之后他们又打晕了我、把我们留在那里等死——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姐已经没气了，我爸也昏迷了，我怕你们知道是我……所以重新布置现场，还编了那个谎。”
说完全部的真相，武嘉元不知放松还是认命的长出口气，扔掉镜片、又把手枪往我面前一推：“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要杀要罚我都认了。”
“……”
我拿起手枪，又摸了摸脖子上已经愈合的伤口：“你觉得我跟你对质之前，为什么要先把枪给你？”
“装腔作势呗！枪里肯定没……”
砰！
“还有四颗。”
我朝空处扣了扳机，又卸掉弹匣、展示里面的三颗子弹：“我把枪给你是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不会杀我，也相信你就算是加入E.c.S.o，也肯定有你的苦衷。”
武嘉元看着枪口隐约的硝烟，足足过了两三秒才重新开口：“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早加入E.c.S.o，他们绝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我在心里回道，但我现在的主要目的是拉拢、或者说收服武嘉元，所以肯定不能说这么没人情味的话。
“因为你们是家人。”
我心思急转半秒正色说道：“你可能会一时糊涂、被E.c.S.o的人欺骗，但你绝不会为此害死自己的家人，而且我相信你父亲，也相信虎父无犬子。”
“你……你……”
武嘉元眼里的泪滴落下来，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字，而我看到他这种极力隐忍的激动和崩溃，便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事已至此，我不会再怪你什么，只想再尽力做些补救。”
我说着把弹匣重新装好，连枪一起放到武嘉元手里：“如果你想继续在这里自怨自艾，四颗子弹足够让你以死谢罪，但如果你想报仇，就洗把脸跟我走。”
说完，我十分潇洒的转身下地，刚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反应过来坐回到床边开始穿鞋。
而等我再起身的时候，武嘉元已经站在我的身边，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明显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