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穆罕默德是中毒了、还是被爆炸的浓烟熏晕了，总之他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眼神闪烁、神情恍惚，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忽高忽低，给人一种强弩之末、却还在硬撑的萎靡感。
所以在刚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还什么都没察觉，直到李智勇用手肘怼了我一下、又神色古怪的朝我挤眉弄眼，我才突然意识到他什么意思。
瞬间，一种莫名的恐慌就在我的心里翻涌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怕”，但我明显感觉到心跳加快、手指发麻，缓了几口气才颤声开口：“你刚才说的真正的我，是……”
“是。”
穆罕默德不等我说完便已点头：“杨佩宁说过，‘解放’你的关键、一直被联合政府掌握着——这不是胡说，你确实交给了联合政府一把‘钥匙’。”
“那不是一把客观存在的钥匙，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技术，通过这项技术，可以关闭你脑内的Aether装置、让你恢复自己原本的存在形式。”
“就是让我变回高维生命。”
我替穆罕默德做了个总结，随后摆手让震惊的李智勇别说话、同时看着穆罕默德继续道：“但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穆罕默德在湿毛巾下吸了口气：“你之前说过，‘觉醒之日，危难将至’。”
“所以你们准备好了？”
“没有。”
穆罕默德再一次的出人意料：“关于那把‘钥匙’，一直是联合政府的最高机密，我们不知道杨佩宁是从哪里得知的，但显然他知道的并不完整。”
“……什么意思？”
“我已经说过了，那是一把‘钥匙’。”
穆罕默德说着，先做了一个插进钥匙、拧转开门的动作，随后又把整套动作反过来做了一遍：“钥匙能开锁，也能上锁。”
“……是可控的？”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联合政府可以随时让我回到高维、再把我重新回到这具身体里？”
“是。”
穆罕默德再次点头：“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但确实是这样的。”
“所以你们一直在等的是什么？”
我突然感觉一阵莫名的恼火：“杨佩宁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就是用真正的‘我’来放手一搏。”
“如果这是不可逆的、或者一次性的，你们谨慎一点我还可以理解，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你们可以把控节奏，为什么要一直等到现在、才把‘钥匙’拿出来？”
“因为‘觉醒之日，危难将至’。”
穆罕默德老调重弹，不过比起解释、他的语气更像是提醒：“当初——我是说第一次‘时间蝴蝶效应’、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你曾给过一个类似的警示。”
“基于这个警示，联合政府配合你进行了那个计划，让你忘掉自己的、观察者效应的反应用，并时刻准备在掌握关键之后，唤醒你、并将所有的信息交付给你。”
“但这只是原本的计划，并且在当初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出现意外，所以你才给我们留了那把‘钥匙’，用来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不过这只是一个保险措施，防止你、也是防止我们，在一无所知的时候一败涂地，它无法解决‘觉醒之日’的情况，所以我这次，就是代表联合政府来征求你的意见。”
“什么意……”
穆罕默德一口气说了太多，以至于我下意识的开口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让我自己选择是否‘觉醒’？”
话音未落，穆罕默德才刚有一个点头的趋势，我就把目光投向了周围的遍地尸体：“你觉得我还有选择吗？”
“是有的。”
穆罕默德顺着之前的趋势继续点头，同时略微抬高视线、避开周围那些尸体：“你要做的只是权衡利弊，判断是否应该在此时‘觉醒’，其他事情……联合政府会解决的。”
“解决？”
我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这次的意外死了多少人？没有‘应急预案’，你们怎么解决？”
“……会解决的。”
穆罕默德的眼神有些闪烁，语气却还是那样平静：“这个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死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的生命诞生，所以……会解决的。”
“你这不叫‘解决’，这他妈叫放弃！”
我突然一阵无名火，撑着李智勇的肩膀想站起来、可刚一发力就感觉两腿发软。
起初我以为是中毒、或者被烟熏的有点缺氧，直到我跌坐在地才猛地发现，那是因为我不愿面对、或者说不愿承认我的自私。
然而问题是客观存在的，所以无论我有多不情愿，都必须面对。
“肖海呢？”
我吸了口气，心情复杂的看着穆罕默德：“这里的其他人我不认识，我可以为了大局放弃他们、选择‘不觉醒’——可是肖海呢？”
“这是你的选择，我无法、也无权干涉。”
穆罕默德平静回道，仿佛站在一个绝对中立的角度上：“但我必须提醒你，你对于‘取舍’的判断是有问题的——”
说到这，穆罕默德第一次正式看向那些尸体：“你和这些人不熟，所以能够毫无道德压力的放弃他们，而你不愿意放弃肖海的理由，是因为你们认识、他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但实际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特别的，或许他们在你的眼中形同陌路，但他们也同样是别人珍爱的父母、子女、丈夫或者妻子……”
“你想说什么？”
我眯起眼睛看着穆罕默德：“他们对我来说不重要，但对其他人来说很重要……你是想劝我向杨佩宁妥协吗？”
“正好相反。”
穆罕默德再一次的出人意料，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想说的是，在所有人都‘特别’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都‘不特别’了。”
“他想劝你为了大局放弃肖海。”
一直没机会开口的李智勇忽然出声，而且一张嘴就直指核心：“你和肖海的关系，是杨佩宁威胁你的关键，只要你放弃他，杨佩宁就没法再威胁你了。”
“……”
我看着穆罕默德没说话。
如今的情况从表面来看，确实是像李智勇说的那样，但我知道杨佩宁还是有后招的，而且我大概知道他的后招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