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特别鸣谢:tijin送出的大神认证,特此加更!>

辽国皇都析津府内,早已是另一番如火如荼的光景。

距辽皇耶律倍大婚之期不足两日,整座城池仿佛被浸入了一片红色的海洋。皇宫内外,张灯结彩,朱漆门柱光可鉴人,琉璃瓦下悬挂着无数大红宫灯,即便在白日里,也透着几分喜庆的灼热。

宫娥太监们步履匆匆,捧着各色锦缎、礼器穿梭于殿宇廊庑之间,神色间满是忙碌与肃穆。皇城根下,一队队皮甲鲜明的御帐亲军巡弋不休,刀枪映着日渐炽烈的阳光,寒气森森,为这满城喜庆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杨炯从一场酣沉却又纠缠的睡梦中醒来,触手所及,榻旁已是空凉一片。耶律南仙不知何时已然离去,只余枕衾间若有若无的冷冽馨香,提醒着昨夜那场如同暴风骤雨般的痴缠。

杨炯揉了揉双眼,披衣起身,简单盥漱,信步走出这间位于深宫的僻静寝殿。

宫苑深深,庭树寂寂。杨炯漫无目的地闲逛,所见皆是陌生的辽宫景致与忙碌的宫人,偶有官员或侍卫认出他这位身份特殊的“华使”,也只是远远躬身施礼,目光中带着探究与敬畏,却无人上前攀谈。

杨炯只觉百无聊赖,心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这金碧辉煌的辽国皇宫,于他而言,不啻于一座精致的牢笼。

索性迈步而出,穿过几重宫门,来到了析津府的大街之上。

刚一出宫,喧嚣热浪便扑面而来,与宫内的肃穆井然判若两个世界。

长街之上,车马如龙,人流如织。

各家店铺门前皆悬挂着红绸彩缎,售卖南北货物的、表演杂耍百戏的、吆喝着时新吃食的,汇成一片鼎沸人声。空气中混杂着香料、油脂、汗水和尘土的气息,活色生香。

时近正午,日头渐毒,杨炯腹中饥馑之感更甚,他避开摩肩接踵的人流,专拣那相对清净些的巷口街角行走,目光在沿街食摊上逡巡,欲寻些地道风味,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

正行间,忽见前方一处羊肉面摊,幌子旧得发白,却宾客盈门,几张油腻腻的木桌旁坐满了食客,人人捧着一只海碗,吃得额头见汗,唏哩呼噜之声不绝于耳。

那大锅之中,羊骨熬就的浓汤翻滚着奶白色的浪花,香气浓郁醇厚,直往鼻子里钻。

杨炯心中一喜,刚欲举步上前,冷不防身侧小巷阴影里,一道身影如燕雀般疾掠而出,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说,扯了他便走。

杨炯吃了一惊,反应奇速,肘腕微沉,当即便要反击回去。

然而目光一扫,看清了来人,那提起的气力顿时消散于无形,只化作一声无奈苦笑:“萧崇女,你这是要当街绑架不成?”

但见今日的萧崇女,迥异于往日装扮。她一身胭脂红色的契丹马装,裁剪得极为贴身,勾勒出饱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与丰腴修长的双腿曲线。

鸦青色的长发并未多做修饰,只以一根银带高高束成一束马尾,甩在脑后,更显得颈项修长,英气勃勃。她肤色白皙,日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眉眼本就生得极好,此刻未施粉黛,却因这一身劲装和那眉宇间草原儿女特有的骄傲与力量感,透出一种野性而明丽的美,恰似那在大漠风沙中倔强生长的红柳花,别具风情。

萧崇女却不答话,只紧紧抿着唇,一双妙目之中似有郁结之气。她拉着杨炯,三转两转便入了更深处一条无人小巷,巷中早有备好的一匹神骏青骢马。

只见其毫不拖沓,一把将杨炯往马前推,低喝道:“上马!”

杨炯见她神色不对,心知必有缘故,只得依言翻身而上。

未等他坐稳,萧崇女已利落地踏镫,轻盈落在他身前马背上,一手接过缰绳,另一手反手抓住杨炯的胳膊环在自己腰间,同时口中清叱一声:“抱紧了!”

话音未落,萧崇女已扬起手中马鞭,在空中挽了个鞭花,清脆地抽在马臀之上。

青骢马吃痛,长嘶一声,四蹄翻腾,如离弦之箭般蹿出了小巷,直冲向城门方向。

杨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带得身子猛地后仰,险些栽下马去,忙不迭双臂用力,牢牢箍住了她那不盈一握却又充满弹力的腰肢,耳边风声呼啸,两旁街景飞速倒退,忍不住提高声音问道:“这是要往哪里去?”

“哼!”萧崇女头也不回,声音混在风里,带着明显的气闷与委屈,“你这人忒不讲信用!昨日不是说好了,今日由我带你出城纵马,领略我草原风光吗?如今日头都快爬到中天了,我若不来寻你,你怕是早已将此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杨炯闻言,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如今身边女子,无论是耶律南仙、尤宝宝,还是这萧崇女,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一旦认定了某事某人,便如草原上的猎鹰盯上了猎物,不死不休,让他这向来自诩‘探花郎’,也生出几分“无处可逃”的感慨。

当下无奈叹道:“萧姑娘,你讲点道理!昨夜我刚与你祖父生了龃龉,闹得不欢而散。今日若我大摇大摆去府上寻你,岂不是自投罗网,送上门去让你祖父拿捏?”

萧崇女听了这话,娇躯微不可察地一僵。她自是知晓祖父萧奕对杨炯的杀心,此事如同巨石压在她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满腔烦闷无处发泄,只得尽数化作鞭策马匹的力量,连连催动座下青骢,向着城外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疾驰而去。

杨炯与她相识日久,对她性子也算了解几分。

这姑娘出身萧家这等顶级门阀,自幼见惯了权力倾轧,本是聪慧机敏之人。然而她前半生囿于世家女的命运,被教导着以家族为重,婚姻不过是维系权势的工具,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可说是个被世家规矩塑造出的“乖乖女”,与那潘简若虽有不同,内核里却都有些身不由己的压抑。

直至离开了析津府,助杨炯打理漠北牧场,见识了长安的繁华与辽阔天地的精彩,那颗被束缚已久的心,才如同冻土下的草籽,悄然萌发出新的渴望。

萧崇女本性应是活泼开朗,向往那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如今辽国朝局波谲云诡,萧家成了耶律南仙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她夹在祖父的家族责任、耶律南仙的压迫以及与自己的情谊之间,进退维谷,愁肠百结。

以萧崇女所能想到的,或许唯一能破开这僵局,又能保全自身与家族的法子,便是依托于一个足够强大、且有本事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的男子。

而这个人选,在萧崇女看来,便是自己了。

只是这男女之情,最重一个水到渠成,讲究的是初见心动、日久生情的自然韵味。一旦掺杂了过多的算计与利害权衡,将那点朦胧好感摊开在明面上,变成一桩赤裸裸的交易,这其中的氛围便瞬间变了味道。

杨炯仔细回想,他与萧崇女之间,似乎总是合作、利益、局势分析居多,真正属于男女之间的旖旎瞬间,竟是寥寥无几。

一念至此,杨炯心中亦是惘然,不知此行是该顺势而为,还是该快刀斩乱麻,将话说明白。

当下只得暗叹一声:且行且看吧。

萧崇女一路纵马狂奔,似要将心中所有块垒都付诸这追风逐电的速度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析津府那巍峨的城墙轮廓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壮阔无垠的绿色海洋扑面而来。

时维六月,正是草原上水草最为丰美的季节。目光所及,天地间仿佛被一种纯粹而浓烈的绿意所充斥。那草长得极高,几可没膝,甚至齐腰,碧油油、密匝匝,连绵起伏直至天际。

风从广袤的原野上吹过,草浪层层涌动,发出沙沙的轻响,日光洒落,在那无尽的绿波上漾起万千点碎金,流光溢彩,宛如一匹巨大无朋的绿色丝绸,在天地间肆意铺展、摇曳生姿。

萧崇女到了此地,仿佛游鱼归海,倦鸟归林,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舒缓了几分。她清喝一声,再次挥动马鞭,催动着青骢马在这碧绿海洋中尽情驰骋。

萧崇女骑术极精,身体随着马背的起伏自然律动,那胭脂红色的身影在无边的绿意中划过一道矫健的轨迹,宛如一道跃动的火焰,热烈且生动。

她时而策马冲上草坡,任由长风拂面,吹得衣袂猎猎作响;时而俯身贴紧马颈,让速度提升到极致,感受着那风驰电掣般的快意。

杨炯能清楚的感受到,萧崇女似乎想用这种极致的速度与放纵,冲散萦绕在心头的阴霾,找回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草原女儿。

杨炯双臂环着萧崇女的腰,感受着她身体里迸发出的活力与那刻意寻求解脱的渴望。当下只能默不作声,随着她的节奏起伏,目光掠过这苍茫壮丽的景色,心中亦不免有所触动。

正当萧崇女鞭马疾驰,心神渐趋飞扬之际,冷不防青骢马前蹄似乎被草丛中一个隐蔽的草结或土坑绊了一下。

此时马速正快,这一下变故来得极其突然,骏马悲嘶一声,庞大的身躯瞬间失去了平衡,带着一股巨大的冲力,猛地向前倾覆。

“小心!”杨炯惊呼出声,电光石火间,他不及多想,双臂骤然发力,将身前的萧崇女紧紧搂入怀中,同时身形一转,以自己的脊背作为缓冲,护住她的头脸要害,两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从马背上直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向茂密的草丛。

“砰”的一声闷响,两人抱作一团,在松软而富有弹性的厚密草甸上接连翻滚了数圈,方才止住去势。

多亏了这及膝深的绿草作为垫子,卸去了大半坠力,虽则浑身骨头如同散架般疼痛,却并未受到严重的筋骨损伤。

杨炯强忍着头晕目眩,第一时间撑起身子,将怀中的萧崇女扶起,急切问道:“你没事吧?可曾伤到哪里?”

萧崇女面色苍白,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着,显是方才那一下吓得不轻。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扶着杨炯的手臂站起身来,举目四望,却见那匹受惊的青骢马早已嘶鸣着跑得不知去向,空旷的草原上,只剩下他们二人面面相觑。

原本因纵马而稍稍好转的情绪,瞬间又沉落谷底,萧崇女眼圈微红,语带哽咽:“对……对不起!第一次带你出来散心,就……就弄成这样……”

杨炯见她这般模样,心中那点因惊马而产生的懊恼也消散了大半,拍了拍沾满草屑的衣袍,淡然一笑道:“无妨,虚惊一场罢了。不过,我认识的萧崇女,骑术精湛,爽朗豁达,可不是这般容易情绪低落、患得患失之人。

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心中有什么难解之事?”

萧崇女垂着头,用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青草,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我今日是偷跑出来的。祖父……他严禁我再与你往来。”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家里的气氛,如今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杨炯点了点头,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立场不同,你祖父如此选择,也在情理之中。他乃萧家柱石,毕生所求,无非是家族绵延,权位永固。

如今耶律南仙步步紧逼,意在收回兵权,彻底掌控朝局。你祖父若想自保,甚至反击,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制造一个足够强大的外部敌人,借此机会拥兵自重,整合军中势力,方能与南仙抗衡。

而这个敌人,放眼周边,自然是以我大华为最佳目标。他并非不知我大华火器之利,真要硬碰硬胜算渺茫,他要的,不是决战的胜利,而是‘战时’的状态,以便攫取权力罢了。”

“可……可是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萧崇女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希冀的光芒,“我们辽国,如今怎么可能真打得过拥有大炮火枪的大华军队?祖父他这不是……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或许在你祖父看来,这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杨炯目光投向远方起伏的地平线,悠悠道,“局势如此,非人力所能轻易扭转。”

“那……那不去打大华,去打北边的金国不行吗?或者,去打西边那些塞尔柱人!我看着他们就惹厌!”萧崇女银牙暗咬,几乎是急切地追问,希望能从杨炯口中得到一个不同的、能让她心安的回答。

杨炯闻言,不由得噗嗤一笑,转过身来,伸手自然而然地拂去她发间沾染的几根草屑,莞尔道:“你呀,这话若是让你祖父听了去,怕不是要气得吹胡子瞪眼,骂你一声‘逆女’?这还没怎样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萧崇女被他这亲昵的动作和调侃的话语弄得一愣,随即面上飞起两朵红云,她望着杨炯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那双深邃眼眸中似乎总能洞悉一切,心中一股勇气陡然升起,竟脱口而出道:

“他若真骂,便让他骂去!只要你……只要你肯娶了我,我……我甘心受着!”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杨炯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他深深看了萧崇女一眼,反问道:“娶了你?然后呢?我若真成了萧家的女婿,是否就意味着,我必须站在萧家一边,倾大华之力,帮你祖父去对付耶律南仙?”

萧崇女顿时语塞。她虽是契丹贵女,有着草原儿女的直率,但一次次被杨炯或明或暗地拒绝,此刻更是被他如此直白地反问,心中羞愤、委屈、不甘诸般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俏脸涨得通红,一双粉拳紧紧握住,只是用那双已然蒙上水雾的眸子,幽怨无比地瞪着杨炯。

杨炯见萧崇女如此,心中亦是轻叹。他知道有些话再是伤人,也须得说明白,否则拖泥带水,后患无穷。

当下把心一横,语气变得平静而清晰,一字一句道:“此地唯有你我,天知地知。萧姑娘,有些话,我便与你直说了吧。

耶律南仙于我而言,意义非凡。她是我生平所遇,最特殊、最耀眼的草原明珠,独一无二,无人能及。她在我心中的位置,早已扎根,绝非旁人可以轻易动摇或取代。

即便……即便我因缘际会娶了你,也绝不会为了你,或者为了萧家,去做出任何伤害她、对付她的事情。”

这番话,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兜头盖脸地浇在萧崇女心上。

说得如此直白,几乎等同于明言,在她与耶律南仙之间,他杨炯心中的天平,毫无悬念地倾向了后者,她萧崇女,终究是比不上那位摄政长公主。

刹那间,萧崇女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她猛地一跺脚,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转身便向着那茫茫草海深处狂奔而去,胭红色的身影很快便没入那一人多高的碧草之中,只余下草叶晃动发出的沙沙声响。

杨炯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草原上清冽的空气,又缓缓吐出。

当即狠下心肠,并未立刻去追。此时心软,只会让今后的纠缠更为难解。既然无意,又何必给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念至此,杨炯仰头辨了辨方向,便打算独自返回析津府。

然而,这草原看似平坦,实则起伏不定,沟壑纵横,加之草高林密,极易迷失方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四周景致依旧是无边无际的绿,丝毫不见析津府的踪影。

风似乎更大了些,吹得草浪起伏,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显得天地间一片寂寥。

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或是某种不知名野物的窸窣声,在这空旷寂静的环境里,听得人格外心惊肉跳。

杨炯虽身负武功,但身处这等完全陌生的荒野之地,也不由得心生惴惴。他又向前艰难地跋涉了一段路,脚步却越来越慢,最终彻底停了下来。

“不行!”杨炯眉头紧锁,“萧崇女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若是遇到狼群或是其他猛兽,绝无幸理!”

想到萧崇女虽是契丹贵女,马术娴熟,但拳脚功夫确实稀疏平常,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之中,若遇猛兽,无异于羊入虎口。

二人毕竟相识一场,并肩合作过,更有朋友之谊,岂能真坐视她陷入险境而不管不顾?

当即,杨炯一咬牙,再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与快刀斩乱麻,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迅速割下一大把坚韧的长草,手指翻飞,将其编成一根结实的草绳。

他一手紧握匕首,一手甩动着草绳开路,放声大喊起来:

“萧崇女——!”

“萧崇女!你在哪里——?”

“听见就吱一声!别装死躲着不出声!”

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远远传开,却如同泥牛入海,得不到丝毫回应。只有风吹草动的沙沙声,以及那不知名的野兽低嚎,更添了几分阴森。

杨炯心中焦急更甚,这茫茫草原,碧波万顷,要找一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他一边喊,一边拨开茂密的草丛,深一脚浅一脚地搜寻,额头上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有什么话,你出来好好说!都多大的人了,还学那小儿女耍脾气,闹失踪?”

“好好好!算你赢了行不行?只要你现在出来,平平安安的,有什么条件,咱们可以慢慢谈!”

“萧崇女!我警告你,再不出来,我可真走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喂狼!”

……

杨炯喊得口干舌燥,心头如同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上月,萧崇女千里迢迢奔赴长安,给他支援时的那份果决与情谊。虽说其中不乏利益考量,但那份雪中送炭的举动,他杨炯并非铁石心肠,岂能全然忘怀?

就在杨炯心焦如焚,几乎要绝望之际,忽然,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顺着风飘入了他的耳中。

那声音细细的,带着无尽的委屈与伤心,呜呜咽咽,若隐若现,仿佛来自不远处的某个草窝深处。

杨炯心下猛地一跳,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暗道:“这荒郊野岭的,不会是……大白天撞鬼了吧?”

此念一起,一股寒意沿着脊梁骨窜了上来。

杨炯握紧了匕首,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声音的来源处缓缓靠近。茂密的草叶刮过他的衣袍,发出窸窣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得极为谨慎。

拔开一层又一层的草浪,声音渐渐清晰。终于,在绕过一丛特别茂盛的灌木后,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

只见萧崇女那一身鲜艳的胭脂红马装,在无边的绿意中,显得格外刺眼。此刻的她,如同一只被遗弃的、受伤的小兽,抱紧双膝,将头深深埋入臂弯之中,单薄的肩膀不住地抽动着,那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哭泣声,正是由此而来。

杨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随之涌起的便是一股无名火气。

他几步走到她跟前,带着几分斥责的语气道:“你多大个人了?还玩这离家出走、躲起来哭鼻子的把戏?快起来!”

“呜呜呜……”萧崇女仿佛没有听见,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哭声不止。

杨炯面色一沉,弯腰便要去扶她起来。

然而,就在杨炯目光扫过萧崇女身下时,猛地瞥见她裸露的脚踝处,似乎有一小片异样的颜色。

杨炯定睛一看,心头顿时一紧,只见那纤细的脚踝上,赫然有着两个细小的伤口,周围微微红肿,甚至渗出了一丝暗红的血迹!

“你被蛇咬了?!”杨炯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好几度,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急,“什么时候的事?看清是什么蛇了吗?快说话呀!”

“呜……我……我要死了……”萧崇女这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原本明艳的脸庞早已被泪水弄得一塌糊涂,写满了绝望与悲切。

杨炯心下一沉,哪里还顾得上生气骂人?

他二话不说,当即单膝跪地,一手稳稳托起她受伤的玉足,另一手扔掉匕首,想也不想便俯下身去,张口便覆盖在那伤口之上,用力吮吸起来。

“嗯!”萧崇女吃痛,发出一声低吟。

杨炯不顾一切,连吸数口,将带着腥味的毒血一口口吸出,奋力吐在一旁的草地上。

随即又迅速扯过刚才编好的草绳,动作麻利地在她大腿根部靠近伤口的方向紧紧捆扎了两圈,以减缓毒素随血液上行。

杨炯做得专注而迅速,额角青筋微凸,显是心中亦是紧张万分。

萧崇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哭声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看着杨炯毫不避嫌地为自己吮吸毒血,看着杨炯脸上那毫不作伪的焦急与专注,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脸颊、耳根乃至脖颈,都飞快地染上了一层羞赧的红霞,心如擂鼓,砰砰直跳,方才的伤心委屈,竟一时被这强烈的悸动与羞意冲散了大半。

待杨炯看到吸出的血液颜色转为鲜红,又观察她伤口肿胀并未加剧,心下稍安。

他一把抹去唇边的血渍,作势便要背起她:“别怕!你抱紧我,我们得尽快回去找郎中!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事!”

说着,便转过身,将宽阔的脊背朝向萧崇女。

萧崇女被他背起,双臂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伏在他坚实温暖的后背上,鼻息间萦绕着他身上混合着青草与男子气息的味道,心中百感交集。

沉默了片刻,萧崇女忽然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肩胛处,声音带着一丝残留的哽咽,却又有着一种奇异的柔软与落寞,低声问道:

“你……你方才不是还说,心中只有耶律南仙,半点不在意我的死活吗?那……那为何现在又这般着急?连……连毒血都肯替我吸……”

杨炯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辨路疾行,闻言脚下微微一顿。

他何等机敏之人,立时从萧崇女这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异样。这声音里,伤心似乎淡了,反倒多了些试探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娇嗔?

杨炯猛地停下脚步,侧过头,目光如电,仔细审视着近在咫尺的萧崇女的脸庞。

但见她虽然鬓发散乱,泪痕未干,显得有些狼狈,可那面色非但没有中毒后的青紫或苍白,反而透着一股健康的红润,尤其是那双刚刚哭过的眸子,此刻水汪汪的,眼波流转之间,竟似有炯炯神采,哪里像是身中剧毒、危在旦夕的模样?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杨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分:“你骗我?!”

萧崇女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心虚,眼神闪烁了一下,急忙分辨道:“我……我没有骗你!我真的被蛇咬了!不信你看伤口!”

她说着,还将那只伤脚微微抬起以示证明。

“那是什么蛇?你可看清了?”杨炯语气冰冷地追问。

“是……是条白锦蛇,没什么毒性的,就是咬得有点疼……”萧崇女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白锦蛇?无毒?”杨炯气极反笑,声音陡然拔高,“那你方才为何不说?!还口口声声‘要死了’?害得我……”

杨炯想起自己方才那心急火燎、不顾一切为她吸毒的样子,简直像个傻子!

“我……我那时心里难过,又被你那样说……而且,你也没问我是什么蛇呀……”萧崇女小声地嘟囔着,带着几分委屈,又带着几分做了坏事被戳穿后的窘迫。

“你——!”杨炯一时语塞,只觉一股郁气直冲顶门。

他狠狠瞪了伏在背上的女子一眼,不再多言,手臂一松,竟直接将她从背上放了下来,然后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萧崇女脚一沾地,见他真的动怒要走,心中顿时慌了。她也顾不得脚踝处那点微痛,连忙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绕到杨炯身前,挡住他的去路,仰起那张犹带泪痕却又泛着红晕的脸,眼中带着一丝狡黠与期待,轻声问道:

“杨炯,你方才那么着急,是不是……其实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对不对?”

“没有!”杨炯斩钉截铁,绕过她继续前行。

“一点点都没有吗?”萧崇女不死心,又快步追到他左边,扯住他的衣袖。

“一点都没有!”杨炯甩开她的手,语气决绝。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着急?为什么肯不顾危险替我吸蛇毒?”萧崇女再次闪身挡在他面前,甚至学着杨炯方才的语气,掐着嗓子,惟妙惟肖地模仿道:“‘你别怕!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学完,萧崇女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话,难道也是假的吗?”

杨炯被她这番作态气得额头青筋直跳,狠狠瞪了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喜欢谎话精!”

说着,再次用力将萧崇女推开,大步向前。

萧崇女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呆立原地。

眼见杨炯越走越远,背影决绝,萧崇女心中又急又委屈,一股倔强劲儿也上来了,激动地朝着他的背影喊道:“我不是谎话精!我没有存心骗你!我只是……我只是……”

萧崇女一边喊着,一边又想追上去解释。然而她心绪激动,脚下本就有伤,加之草原上草深坑洼,一个不留神,足下便被一个隐蔽的草结狠狠绊住。

“啊呀!”萧崇女惊呼一声,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惊呼着向前扑倒而去。

慌乱之中,萧崇女双手下意识地在空中乱抓,希望能抓住什么稳住身形。

恰在此时,杨炯听到惊呼,下意识地停步回身。

萧崇女的手便不偏不倚,一把抓住了他月白色长袍的下段。

这夏日的衣袍料子本就为了透气而织得稀疏,不算结实。

萧崇女这下坠之力又大,只听得“刺啦”一声裂帛脆响,异常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草原上。

杨炯只觉下身一凉,低头看时,整件长袍的下摆,竟被萧崇女从腰际一直撕裂脚面,下身凉飕飕,露出了里面穿着的浅色裈裤和一大片结实的大腿。

杨炯:(??)??

萧崇女:(?﹏??)

爱看读书推荐阅读:重生之桃李满天下刺刀1937我成了大明勋戚隋唐之乱世召唤夺宋:水浒也称王无敌疯皇子,父皇跪求我登基!崇祯大明:从煤山开始极品大昏君我在三国用九年义务教育打天下三国:我张角只玩法术镇国少将军三国:杨卓来了演武令生死狙杀三国:穿越我是东乡公主曹绫异界华夏之召唤名将重生之傲仕三国大人,天冷了加件黄袍吧!大秦:娶了植物人公主后我乐疯了公子上朝嬴政:东巡假死,皇帝换人了?校花的贴身狂少大唐:我能搞钱,多娶公主合理吧吾兄秦始皇,我只想在大秦躺平锦衣春秋李渊:捡到野生皇孙,李世民懵了沙雕网友援北伐三国:开局打跑刘备,强抢糜贞带着骑砍系统在中世纪创建帝国素手倾天,邪君的宠妃花田喜嫁,拐个狼王当相公奥特曼之成为光后就无敌了携手狐仙共修真皇后请自重,我真不想代替陛下呀!医妃火辣辣千山记开局当兵发媳妇,我激活了斩首系统最强炊事兵大秦:开局成为始皇亲弟重生霸宠:摄政王爷太凶猛寒门崛起全军列阵我在洪武开商铺乱世枭臣穿越之温僖贵妃南明:炮火开局,我要反清复明铁血大明调教大宋汉末召虎穿越成无敌的明朝皇帝
爱看读书搜藏榜:海贼之无上剑豪全面战争:从三国开始签到风起大浩我娘子天下第一跟着小说看历史大秦:蒙府赘婿富可敌国乱说天国赵公子重生岳飞之还我河山大秦:公子长青的逆天之路从净身房开始权倾天下三国主播大传重生:从小兵开始争霸天下爆笑家斗:庶妃不好惹大夏十三太保大明:你真是朕的好大儿落榜后招兵买马,女帝跪求我别反大唐:刚造反,被武则天偷听心声拯救大秦朝残阳起风雷晋乱嗜血猎杀红楼之庶子无双大明流匪师士传说断绝关系后,王爷全家后悔终生我和房车回古代地狱开局,从马恩河奇迹开始我家医馆通古代,朱标上门求医三国先弄个不死之身再开局宋桓帝玲珑嫡女之谋嫁太子妃万灵之域重生之在古代翻云覆雨三国:我吕布,白门楼开局明末第四天灾谋明天下一世婚宠:总裁娇妻太撩人大明:靖难!我摸尸杀敌捡属性,无敌了隐龙圣手:痴傻三年,苏醒即无敌华兴传坏人笔记被刘备赶走后,曹操拜我首席军师我,杨丰智:乱世雄主!边关渔猎,开局捡到小娇妻在他心头放肆我的大明新帝国明朝好女婿三国之绝望皇帝路医入白蛇
爱看读书最新小说:汉疆喋血风云录带着漫威回北宋历史中的酒馆大宋伏魔司全球帝国从明末开始真理铁拳岂独无故锁腰!高阳她哭哑了求饶重回1950:我为国家造核弹!大明王朝1424:夺舍明仁宗从小媳妇要传宗接代开始大周第一婿嫌我功高诬我谋反?我真反了!朕佣兵百万,你喊我废皇子?娘娘们别作妖,奴才要出手了说好当废皇子,你偷偷当皇帝?郑锦:我在南明的奋斗生涯冰临谷重生1980,从手搓歼8开始为国铸剑让你做赘婿,你在朝堂一手遮天?书圣?诗仙?首辅?没错,都是我大唐躺平王三藏还俗朕乃天命大反派,开局怒斩重生女帝从侯府废柴到一字并肩王你们夺嫡,我靠娇妻偷家赢麻了!大楚武信君大明:一次呼吸一两银,殖民全球!列强?大秦面前哪个敢称列强?称霸世界:从建立国防军开始穿成少帝后我靠物理登基大乾风云起苍穹带着现代军火系统闯大明寒门状元路大明国师,教朱棣治国,朱元璋来听墙根穿成农家子,妻妾越多,发家越快退婚夜,我被公主捡尸了穿越大雍:从瞎子到千古一帝大明:我是崇祯,亡国倒计时两天铜镜约大唐太子的开挂人生一身反骨,你叫我爱卿大唐:我李承乾,绝不被废唐代秘史衣冠谋冢英烈传奇灾荒年,全村啃树皮,媳妇嫌弃肉太肥了明朝的名义历史风口,我率领军队统一全球锦衣血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