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五百年前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三界佛道之外的大神通者,也从这纷乱表象之下,窥见了一丝天机运转的轨迹。
佛门当兴,已成定数。
这不仅是西方教多年苦心孤诣的成果,亦是天道轮转,下一量劫气运所钟。
幽冥血海,浊浪滔天,腥风肆虐。
在这至污至秽之地的核心,冥河老祖周身杀伐之气引而不发,四亿八千万血神子分身在其身后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咆哮。
那双看透万古沧桑的血眸,此刻却映照着西牛贺洲方向那日益炽盛的佛光,眉头紧锁。
“佛光普照?哼,只怕是要将我血海基业,也一并‘普照’了去!”
冥河老祖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血影,穿透层层空间,直往那东海之瀛洲而去。
“血海冥河来访,还请金灵道友一见。”
话音刚落,岛前那终年不散的浓郁云雾,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缓缓拨开,显露出一条幽深通道。
通道尽头,可见仙宫玉阙隐约,灵禽异兽徜徉。
那笼罩全岛的阵法气息晦涩不明,却让冥河这等存在也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
冥河老祖血眸微眯,心中对这护岛大阵的威能又高看了一分。
收敛周身过于外放的血煞之气,化作一道凝实的血光,投入那通道之中。
甫一进入,便觉周身一轻,跨越了某种空间界限,
下一刻已置身于一座恢弘而古朴的宫殿之前,正是重华宫。
宫门无声无息地开启,金灵缓步而出。
“贵客临门,未曾远迎,老祖请进。”
冥河一见金灵,心头便是猛然一跳!
以其修为,竟完全看不透对方此刻的深浅!
金灵站在那里,仿佛只是一道清丽的影子,又仿佛是一片浩瀚的星空,
其法力波动、道韵流转,皆归于一种极致的内敛与虚无。
“这…怎么可能?!”
冥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遥想当年,二人血海相见,金灵修为境界,分明还停留在大罗金仙层次,
与他这早已踏入准圣的老牌大能相比,尚有明显差距。
这才过去多少元会?
封神劫后,玄门衰败,其身为残余核心,不仅未受打击沉沦,反而道行精进如斯?!
“莫非…其已证道,成就那万劫不磨的混元道果?!”
一个令冥河惊悚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出。
但随即,又立刻否定。
“不对!绝无可能!若有人证道混元,天道必有感应,洪荒天地皆生异象,其自身亦会被天道排斥,无法长留洪荒本土。如今洪荒平静,其仍在此地,断然不是混元。”
可即便不是混元,此刻金灵圣母给予他的感觉,也绝对是凌驾于寻常准圣之上,
那种深不可测,甚至让他隐隐感到了……一丝压迫!
金灵圣母,在封神大劫之后,究竟得了何等机缘,或是悟通了何等关隘,竟能走到这一步?
“见过金灵道……圣母”
冥河压下心中的震惊与诸多猜测,面上不动声色,回礼道。
对于冥河称呼的变化,金灵并未在意。
“老祖久不现洪荒,今日怎会有暇,驾临我这清冷之地?”
“圣母说笑了,这瀛洲仙境,不愧是海外三仙岛之一,清静无为,道韵天成,远胜我那污浊血海矣。”
两人入的宫中,相互坐定。
冥河却不直接说明来意,而是感慨道:
“贫道久不现身,如今这洪荒,却已是换了一副天地。想那西方之地,原本贫瘠荒凉,如今竟也佛寺林立,香火鼎盛。接引、准提二位圣人,虽被道祖禁足于混沌,然其多年谋划,锲而不舍,如今看来,竟是快要成了正果,实现了大愿。真是时也,命也。”
金灵岂不知冥河意有所指,亦不点破,顺着话头,语气平淡无波:
“老祖所言甚是。佛门广大,佛法无边,劝人向善,导人超脱,积累无边功德,兴盛亦是天道使然。此乃众生之福。”
见金灵如此云淡风轻,冥河老祖心中暗骂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叹道:
“功德无量?只怕是势力扩张无止境!圣母,你我皆是明白人,何必虚言?佛法东传,气运西引,其所挤压的,又岂止是你玄门道统?我幽冥血海,于西牛贺洲经营多年的基业,如今已是岌岌可危!那罗刹国,乃我阿修罗教在阳间仅存之地,若再被那佛光渗透、同化,贫道麾下亿万阿修罗族,难道真要永生永世,被困于血海之地,再无出头之日?”
说到此处,冥河老祖语气已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愠怒与焦躁,
周身血煞之气微微逸散,使得宫殿内的祥和之气都为之一滞。
金灵眸光微动,缓声道:
“老祖息怒。天道运转,自有其规律。大势如此,非你我所能强逆。我玄门…更是历经大劫,元气大伤,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偏安一隅罢了。道友如今来找我,又能如何?莫非还想逆天而行不成?”
“逆天?”
冥河老祖嗤笑一声,血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贫道生于血海,掌杀伐之道,什么大势没见过?从不信什么既定之数!洪荒亘古,唯有力量,才是永恒!玄门虽遭重创,但底蕴尚在,况且有圣母坐镇,岂是等闲?你我两教何不联手……”
金灵沉默片刻,并未直接回应冥河关于结盟抗衡佛门的提议。
心念电转,暗忖道:
“这冥河老祖,不愧是开天之初便存在的积年老魔,心思深沉。一面与黑暗之渊魔门势力暗通款曲,一面又想拉我道门下水,在魔门与道门之间两边下注,当真打得好算盘。”
不过顺势而为,做了个顺水人情,既可牵制佛门,亦可为西行之路设个劫难,何乐而不为。
“老祖谬赞了。三清圣人皆被禁足,玄门哪里还有什么底蕴可言?不过,倒是老师离去时,不忍金鳌岛彻底荒芜,还留下了一个‘底蕴’,看护门庭。”
冥河老祖目光一闪:
“哦?不知是何底蕴?”
金灵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不过是老师昔日的代步脚力,那头惫懒的奎牛罢了。圣人去了天外,它却耐不住混沌清寂,便留在了金鳌岛。这些年来,每日里除了吞吐灵气,便是去东海龙王敖广那里蹭吃蹭喝,日子过得倒是逍遥快活。”
冥河老祖一怔,不明金灵为何玩笑,突然提起一头坐骑。
不等冥河细思,金灵仿佛心血来潮般笑道:
“说来这奎牛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整日游手好闲,不成体统。”
不过冥河老祖是何等人物,瞬间便捕捉到了金灵话语中隐含的契机!
坐骑?成家立业。
冥河脑中灵光一闪,已然明了金灵的暗示——
既然对方不想结盟,不若另辟蹊径,以联姻之名,行联合之实!
圣人坐骑的身份,配血海公主,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说得过去,更能将双方利益悄然捆绑!
“圣母此言,倒是提醒了贫道!”
冥河老祖立刻接口,血眸中精光一闪,
“我座下大阿修罗王波旬,膝下有一女,天生丽质,根骨不凡,如今正是待字闺中,寻觅良配。若能与圣人座下神骑结为连理,岂非天作之合?正可彰显我两家亲近之意!”
金灵见冥河已然意会,微微颔首,当即吩咐童儿:
“去金鳌岛后山,唤奎牛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