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手榴弹同时爆炸。
洞口边上登时倒下一圈。
跳出来那个天罗众更是炸到死无全尸。
血腥伴着硝烟在空气中弥漫。
佟庆新脸色铁青,喝道:“再找,一定要把惠念恩找出来。”
但这次,没人动弹。
天罗众们站在原地,扭头四顾,相互之间看来看去,一个个都是表情古怪。
然后有人指着佟庆新叫道:“妙手仙,你是不是对我们用了迷药?”
他们中的迷药解了。
我散出付出的白烟和雾气里藏着解药。
刚才与天罗众缠战,伤人取血,就是为了查验他们所中的迷药是哪种,然后才能有针对性地释放解药。
一般来说迷药成分不同,解药需要针对性配制才能快速起效。
但江湖上常见的所有迷药,我都备有相应的解药。
我跟妙姐学的第一门外道术就是迷神控念,破解迷药制神的手段就是施展解药,每天配制大量不同的解药,根据妙姐施放的迷药针对性使用解药,有时单一种,有时多种组合,目标只有一个更快更好的见效。
这是我十年江湖学习里,每天必练的一项基础功课。
解开天罗的迷药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不仅如此,我还加了些料,让他们在清醒之后,可以更加畅所欲言,不再理智压制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这些天罗众都是江湖术士,虽然水平可能一般,但最基本的能耐都有,清醒过来后,看到眼前的场面,再一联想自身的感受,立马就反应过来。
佟庆新喝道:“老鬼,你在胡说什么?大家都是天罗兄弟,我怎么会对你们用迷药?这里的迷药是惠念恩下的,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就提醒你们小心,可是你们却根本没当回事,结果进来之后,全都中了招,要不是我以雷音震醒你们,你们现在还神智不清自相残杀!都散开,别站在那里,继续找,一定要把惠念恩找出来。”
最先说话的那人冷笑道:“妙手,我们虽然没你的本事在,但别忘了,我是花眼张正传,论起拍花迷神这一道,我可不比你差。你用没用药,我清楚得很。先前的事情我也还记得。你代表织罗七人出面,召集我们来伏击惠念恩,还说只要杀了惠念恩,不仅能让天罗摆脱现在的困境,还可以更上一层楼,甚至登堂入室都有可能。可惠念恩是什么人物,就凭我们要死多少人才能杀得了他?我们都不同意去,然后呢?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再清醒过来就已经站在这里,难道是我自己失忆了?老刀,你还记得中间的事情吗?二猫你呢?铁山你呢?”
被老鬼点的人都纷纷摇头,看着佟庆新的表情都极为不善。
老鬼便又道:“妙手,你是织罗者,咱们天罗的大头领,大家加入天罗跟着你们,是为了赚钱生发,可不是莫名其妙的送死!你们织罗七人拿我们这些台柱营头当什么了?可以随意扔出去送死的垃圾吗!大家伙怎么说!”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道:“妙手,你把话说清楚吧。”
这人一开口,其余众人纷纷开腔。
“还有什么可说的,拿迷药迷了我们送死,还特么好意思说什么天罗兄弟!”
“妙手,你们织罗七人怎么没有一个上来的?其他人呢,让他们也出来,大家掰扯扮掰扯这事!”
“你拿我们这些天罗兄弟的命当什么了!”
“呸,王大魁绑架郑六那事没准就是他们干的,办完了装好人,王大魁十有八九让他们给灭口了!”
“在许家打妙玄去的人,全都被抓了,可他们织罗七人却全都没事,这还有什么想说的。”
“大家拼着受裁人作妖的苦头加入天罗,难道是为了给你们织罗七人当炮灰的吗?”
“这么多年了,大家受苦受累拼死拼活才赚了几个钱,倒是他们织罗七人一个比一个牛逼,上回无头仙来参会居然特么的开着虎头奔来,我们挣的钱都肥了他们织罗七人吧!”
所有的不满都借着这个机会倾泄而出。
正殿内的天罗众们越说越是激愤,不自觉都面向佟庆新,聚拢到一处,紧紧握住手中兵器,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
佟庆新却是毫无惧然,喝道:“你们都好好感觉一下。以前你们会当着我说这些话吗?你们这是中了惠念恩的迷药。”
有人反驳道:“惠念恩是高天观出身,专杀外道术士的正道大脉,怎么可能会使迷药这么下三烂的招法!”
老鬼瞪了那人一眼,骂道:“你特么说话注意点,说谁下三烂呢?”
那人却是不惧老鬼,道:“谁用迷药谁就是下三烂!”
老鬼大怒,提起手中斩马刀,指着那人道:“毛小脚,你特么个吃软饭的花园子小白脸,活不耐烦了是吧!”
毛小脚道:“你个拍花拐宝货的断子绝孙货,跟你爷爷我在这装毛啊,有种你特么来砍我啊,你脚爷就站在这儿,躲一下就是你养的!”
老鬼火冒三丈,猛的一刀就砍了下来。
毛小脚竟然真的没闪。
这一刀结结实实砍下来,正砍在毛小脚的肩膀,斜落至胸口,俨然把他斜斜劈了开来。
毛小脚呆立当场,扭头看了伤口一眼,看向老鬼,道:“你特么真砍啊!”
老鬼也是一脸惊愕,道:“你特么哪来的种真不躲!”
毛小脚骂道:“妈蛋,你个王八……”
话没说完,血已经从嘴里涌出来,把剩余的话都堵了回去,鲜血如同喷泉般自刀口嗤嗤喷出。
他用尽最后力气,把手里的斩马刀扔向老鬼。
老鬼抽刀格挡,毛小脚慢慢软倒在地,血流成河。
旁边有人骂道:“老鬼,都是自家兄弟,你特么怎么真砍!”
老鬼看了看的手中斩马刀,喃喃道:“对啊,我怎么真砍下去了,不应该啊,这,这是迷药的影响,我们的反应都变慢了才会这样。”
又有一人叫道:“变慢个屁,老鬼你一直看我们红罗营不顺眼,我看你就是借机下死手。什么自家兄弟,都特么唬弄鬼呢,织罗七人都不拿我们当兄弟了,我们还做个屁兄弟!红罗营的弟兄们,砍死老鬼,给柱头报仇啊!”
喊完了,一马当先,举长枪奔老鬼便刺。
老鬼横刀格挡,叫道:“黄梁营的弟兄们,难道我们就由着他们红罗营欺负吗?弄死他们啊!”
旁边老鬼同营的天罗众立马响应,举家伙就往上涌。
两边各有六七个人,眼看便要火拼当场。
这就是使药的副作用了。
情绪都被激发起来,不再隐忍克制,虽然把平时对织罗七人的不满都吐了出来,可他们日常接触最多的却还是同样的连营柱台,这黄梁营和红罗营显然积怨已久,平时因为都是天罗门下,都在尽力克制,此时此刻便都倾泄出来,以至于没向佟庆新动手,先相互之间拼了起来。
当然了,这里面应该也有织罗七人积威日久,他们心底畏惧,骂两句就算了,真要动手,反而不敢,只好向同样的连营发泄怒火。
说白了也不过是另一种欺软怕硬罢了。
我拍了身旁的腿伤的天罗众一把。
这天罗众正捂着伤处哼唧,被我一拍,登时怔住。
我便以腹语叫道:“大家别冲动,这又是妙手在搞鬼。”
红罗营和黄梁营轰然撞到一处,乱砍乱刺,已经顾不上听别的了。
倒是佟庆新听到了,登时大怒,扭头看过来,道:“谁!”
我立刻看向那天罗众,只把后脑勺给佟庆新。
周围其他受伤的天罗众其实没注意到是谁在说话,但都随着我的目光,一直看向那个被我拍了迷神的天罗众。
佟庆新提着刀就奔过来,叫道:“杜四儿你特么找死是吧。”
我悄悄一推杜四儿。
杜四儿尖叫一声,原地跳起老高,拖着伤腿,猛扑向佟庆新,大叫:“不让我活,你也别活了,大家伙一块死吧!”
这一下倒是吓了佟庆新一跳。
他立刻停止脚步,叫道:“杜四儿你疯了。”
杜四儿根本不搭理他这茬儿,啊啊叫着,唾沫横飞,直冲上去。
佟庆新飞起一脚,正踹在杜四儿小腹上。
杜四儿倒飞回来,重重摔到伤员堆里,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我扑上去按住他,用腹语叫道:“杜四儿,你别死啊!”
杜四儿挣扎着想起来,不过被我一按,就直挺挺不动弹了,眼睛还瞪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架势。
我悲愤叫道:“杜四儿被踢死了!”
旁边受伤的天罗众一时哗然,满脸悲愤,再看向佟庆新的眼神,就都带着股子恨意。
旧账未了,又添新恨。
如果说下药这事没有实证,只是让他们心生猜疑,那现在杜四儿被一脚踹死,更坐实了织罗七人根本不把他们这些普通天罗众当人看!
都是跑海的,哪个没有五分凶气?
不凶不横也做不了江湖人。
如今受了我下药的刺激,没了忍耐性子,立马就爆发出来。
有人喝道:“妙手,我们在你们眼里算什么?”
佟庆新皱眉道:“我没有用力,不至于踢死他。”
那人道:“没用力就踢死了,你要是用力的话,是打算把他直接踢成两截吗?妙手,你们织罗七人真当自己是神仙了,没有我们这些台柱营头帮衬,就凭你们七个能拉得起来天罗这么大的架子?当初是谁在拉我们加入天罗的时候满口以后都是兄弟生死与共的?你就这么跟我们生死与共吗?杜四儿说了什么,你就要一脚踢死他!他还受着伤,是为了天罗的未来跟惠念恩拼命时受的伤!你就是这么对拼命的兄弟吗?你以前不是说过自家兄弟生死与共吗?来啊,你跟他一起死吧!”
他吼着,撑着自己的长柄斩刀马,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向佟庆新走过去,叫道:“妙手,有种你把我也杀了,让大家伙今天都开开眼,好好看看你们织罗七人都是些什么玩意!”
佟庆新后退两步,道:“蝎虎子,你别犯混,冷静点……哎,你是哪个,趴杜四儿身上那个,你是哪个,把脸转过来!”
我换上妙玄的精神气,缓缓转头,冲着佟庆新咧嘴一笑,道:“妙手,你还想杀我吗?”
佟庆新脸色大变,惊叫道:“惠念……不对,妙玄,你是地仙府妙玄!”
我说:“妙手,你想杀我就直接动手,别往我头上扣那么大帽子,地仙府的九元真人我可当不起!”
佟庆新指着我叫道:“你们快看,他是妙玄,他在挑拨离间,他根本不是我们天罗的人……”
没人搭理他。
所有坐在地上的伤员都直勾勾地瞅着佟庆新,像蝎虎子一样撑着手中兵器强撑着站起一类,拖着伤腿一步一拐地向佟庆新走过去。
佟庆新惊慌失措地举起刀乱舞,叫道:“你们别过来,都清醒清醒,你们中了惠念恩的迷药了。”
蝎虎子冷笑道:“你怎么不说我们中了黄元君的迷药呢?你们这些人嘴里一句准话都没有。”
佟庆新大叫道:“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蝎虎子道:“来啊,我已经过来了,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一脚踢死我,拿刀砍死我,还是用手榴弹炸死我!来啊,你动手啊!”
其余受伤的天罗众纷纷跟着叫起来。
“动手啊,砍死我们啊。”
“来啊,来啊,砍我啊,我要眨下眼睛都不是个爷们儿!”
“妙手,有本事你就把我们杀光,不然的话,等我们回去,非得揭穿你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不可!”
我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混进受伤的天罗众里,慢慢向佟庆新靠近。
受伤的天罗众把佟庆新围在了中间。
我随着大流绕到佟庆新身后。
天罗众们七嘴八舌地冷嘲热讽。
佟庆新斩马刀举得老高,却不敢落下,额头上大汗淋漓,甚至连衣领里都冒出腾腾热气!
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当面不停嘲讽的蝎虎子吸引。
我握住手中长枪,就准备出手偷袭。
突然,一股淡淡的香气自后方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