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血污的土地上,出现了一个银发男子,虽然面容年轻,但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在面对一位极其沧桑的老者。
而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无论是谁,都没有发现这个人是怎么来的,好似是凭空出现一般。
“你是什么人?”
山匪头目警惕地看着他许久,才开口问道。
然而对方却仿佛无视他的存在,自顾自地走到一根树桩上,那里倒着一具已经看不清模样的残躯。
银发男子轻轻挥手,一缕银光朝着天际而去,融入黑夜之中。
下一刻,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银色的光芒在夜空中铺展开来,如银河倾泻,点点银光缓缓飘落,竟将此地笼罩其中。
满地的血污顷刻间就被清理干净,残肢断臂复归完整,死者面容渐渐安详,仿佛沉入一场无梦的酣眠。
银发男子立于场中,衣袖轻拂,声音浩瀚缥缈,又带着数不尽的悲悯。
“齐民小友,如此看来,你我探寻之路终究只能暂且放下了。”
随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从山匪脸上划过,最后落在了那辆马车上。
男子忽然伸出手,一股无形的吸力,自掌中凝聚。
下一刻,衣衫不整的疤脸,被径直拉扯出马车,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幕神乎其神,看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而男子却直接越过了疤脸,来到了马车旁,指尖点在虚空上,一道银纹浮现,没入地底。
他静静地伫立片刻,终于发出一声长叹。
“接下来的交给我,至于你们,安息吧。”
说着,一具被修复好的残躯,飘进了车厢内。
随后大地发出震颤,从中裂开一道口子,华贵的马车连同车厢缓缓沉入地底。
裂缝两侧银光流转,如活物般自行弥合,地面恢复如初,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做完这一切,银发男子仰首望向渐明的天际,晨光微露,却照不进他深邃的眼底。
“你,你是什么人!”
在这极致压抑的情况下,疤脸终于嘶吼出声,声音颤抖而破碎。
银发男子缓缓转首,目光淡漠如古井寒潭,仿佛穿透了疤脸的灵魂。
“闭嘴。”
淡淡的两个字,瞬间止住了所有人想要说话的势头。
指尖轻点,一缕银光再次显现,融入那群俘虏体内。
他们惊奇地发现,四肢涌起一股暖流,身上的伤痛竟尽数消散,体力也在瞬间恢复如初。
而看着这一切,山匪们面如土色,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山匪头目更是悄悄后挪了几步,企图找寻逃走的机会。
可男子只是淡淡往此处瞥了一眼,他身形便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谢,谢谢大人。”
“谢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俘虏们感激涕零地跪地叩首,声音哽咽却真挚。
银发男子神色淡然,并未作任何回应,而是径直来到了小女孩的面前,微微一笑。
“还好,你们的女儿,还活着。”
话落,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打了个响指,疤脸就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气流贯穿全身,仿佛灵魂被寸寸撕裂,他张嘴欲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银光洒下,筋骨重塑,血肉再生,刚才的过程又重演了一遍。
这恐怖的场景,最后真正击溃了山匪的意志,疤脸双目翻白,瘫软在地,宛如烂泥。
其余人纷纷弃刀跪伏,颤抖着祈求饶命。
银发男子目光如霜,扫过跪伏的山匪,以及写满了惊恐的头目,袖袍一挥,银光乍现,让他们也体验了一把生不如死。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可在活下来的这些人耳中,却如同天籁。
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地盯着这群山匪,眼中的冷芒如刀锋般剜过每一个人,仿佛要将其敲骨吸髓才解恨。
“你是齐民小友的孩子,跟我走吧,我会为你找个好去处。”
小女孩静静地站在原地,眸光清澈却无惧意,轻轻摇头。
“我可以跟着你吗?”
“为什么想跟着我?”
“我想和你一样厉害。”
“这并不容易。”
听到这话,她那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倔强的神色。
“我能做到。”
银发男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个女娃的资质,其实以他的实力刚见面就能看出来。
那是得天独厚的资质,无论是经脉,还是澎湃的气息,都是修行的绝佳胚子,万中无一。
可同样的他也知道,这个女娃眼中藏着的,是满满的恨意与冷漠。
若是任由这恨意滋生,将来必入魔道。
修行之路漫长艰险,光有天资远远不够,心性才是根本。
他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指尖在她眉心一点,一道温润银光缓缓没入。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不再多说,不过你并不适合跟着我,之后,我会为你寻一个地方,那里才是适合你的地方。”
“好。”
小女孩轻轻点头,无喜无悲。
随着山匪们哀号渐息,那些活下来的人,依依不舍地做着告别,他们眼中含泪,将最后的感激化作无声的叩拜。
男子没有移步,结结实实受了他们一礼。
“善恶有度,天道自衡,今日的苦,终究会在某一天还于你们,去吧。”
“谢谢大人。”
而小女孩看着这些离去的背影,脸上终于开始出现一丝波动,那是一种陌生的悸动,仿佛心中坚冰裂开细纹。
她望向前方,望向一侧,山匪们被尽数崩碎成齑粉,只留下了一地的衣物残渣。
男子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方苍茫群山,淡淡道。
“和我走吧。”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迈出了第一步,脚步很轻,却带着决绝。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落下过一滴眼泪,仿佛天生如此。
在那一大一小的背影远去后,有一抹虚影自空中浮现。
白裙胜雪,眸光如寒潭深水,清丽无双的脸上泛着淡漠的光,是进入幻域的慕婉清,而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她的过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再次看到当年的那一幕,那是让自己走上修行一途的起点。
当然,这里是幻域,不可能只是重现过往的幻境,更是考验心性的试炼场。
败者将坠入心魔,永困轮回;胜者,则需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与遗憾。
这些,不过才刚刚开始。
在这之后,慕婉清跟着银发男子,被引入了中天门,从中修行道法,并且成效飞快。
年仅二十,便已经跻身于当世强者之列。
只不过无人知晓,她的心里,其实藏着一片荒芜的冰原,仇恨虽被压制,却从未消散。
她将过往以痛为引,炼心如铁,步步登临。
而在二十四岁这一年,她终于迎来了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这是谁都不知道的经历,包括洛千尘和鹤真人。
慕婉清依旧隐于高空,看着自己从中天门离开,游历四方,踏遍荒漠雪山、深渊寒潭。
可兜兜转转,她最后还是来到了当年的那片山谷,残阳如血,风卷枯叶掠过荒草。
她伫立崖边,望着下方那片绿意盎然的草地,心中竟一时间开始有些发堵。
自高处落下,循着当初的记忆翻找,终于在一处洼地找到了一块大石。
这是自己在临走之前,执意给爹娘立下的墓碑,可经年累月,早已生满青苔。
慕婉清伫立许久,指尖轻抚过斑驳的苔痕,指腹传来粗糙的触感,仿佛碾碎了一段尘封的时光。
她忽然单膝跪地,素手将青苔一点点剥落,动作极缓,如同拂去亲人脸上的霜雪。
石上刻痕早已模糊,唯有“爹娘”二字尚可辨认,歪歪扭扭的笔画深处依稀可见当年刻时沁出的血渍。
凝视着那两个字,心中的坚冰悄然裂开一道细纹,眼底泛起微不可察的颤动。
她闭了闭眼,随后蓦然起身朝外离去,只是自风中传来“嘀嗒”一声,草木晃动,水珠散成了细碎的雨点,沾湿了碑前荒草。
慕婉清突发奇想,顺着当年的路前行,翻山越岭,一切是那么的不同,又是那么的相同。
而就在她暗自感念的时候,一个破落的村子,出现在面前。
村中炊烟袅袅,还生活着不少人家,他们都在各自洗衣做饭,只不过模样看起来都带着一丝煞气。
村口老槐树下坐着个佝偻身影,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
可当他瞧见有生面孔出现的时候,双眼骤然睁开,浑浊眸底闪过一丝凶光,直直盯住慕婉清。
仔细端详过片刻后,眼底闪过一丝亮色,随即踉跄地站起来,很是和善地打起了招呼。
“姑娘,可是迷了路?”
慕婉清轻轻点头。
“此处偏僻,少有人来,要不先进我们村子休息一下?”
说着,老者开始在前引路,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
慕婉清默然跟随,目光却在那些荒芜的田地里,与破烂不堪的砖瓦房上流连。
“呵呵,我们村子的男丁太少了,这些田地啊,房子,也就都空下来了。”
老者边走边叹,声音低沉,“这些年,年轻人总往外跑,去了便不回。”
话音刚落,一股锋芒便从后激射而来,刺向他左侧的阴影处,清冷无比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当年,你们就是这么坑杀他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