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话语声中,藏着一抹刻骨的恨意,让人不禁心头发紧。
老汉佝偻着背,身形僵硬地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是一副做作的笑容。
“姑娘,你在说什么呢,这些话可乱说不得。”
“没什么。”
慕婉清清冷地应了一声,目光如剑,狠狠刺入对方心底。
老汉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手微微发抖,不敢与她对视,只是低头笑了笑,连忙在前带路,甚至连步子都快了几分。
这个村子,虽然人口不少,但每家每户似乎都没有务农的习惯,那一片片荒芜的田里杂草丛生,土地龟裂,显然久未耕种。
村边小溪水色浑浊,漂着枯叶与垃圾,蜿蜒穿过村中,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溪畔石阶上,有几个面色蜡黄的孩子蹲着,手里攥着发黑的馒头啃着,眼窝深陷,见了生人也不躲。
而在一棵大树下,在这个本该回家做饭的时间点,一群妇人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话语中尽显粗鄙之态。
若是有识之人看见这一幕,定然嗤之以鼻,认定这村子早已病入膏肓。
一个不劳作,不事生产之地,竟还能维持生计,属实令人奇怪。
慕婉清默默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眉心微蹙,素手已然藏进了袖中。
前方的老汉一路无言,只是脚步越发仓促,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转过几个破败的屋舍,老汉终于停下脚步,手指向一间低矮的土庙,喘了两口气,终于露出了笑容。
“就是这里了,我们村在这里打了一口井,还在这里贩卖些酒水,姑娘跟我来。”
说着,他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庙内昏暗潮湿,几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
角落里堆着成排的酒坛,封口粗糙,散发出刺鼻的劣质酒气。
随着门被推开,一声声激烈的争吵自内传来,夹杂着酒瓶碰撞的脆响。
“来,干!”
“干!”
“他娘的,真羡慕李小子,这些天轮到他出去打猎,要知道这些天,可是那些肥羊出来的日子。”
“谁说不是呢,唉,肥羊我倒是没想法,可那些个女人,啧啧啧,我都好久没过过瘾了。”
“呵呵,你不怕这话被你家婆娘听到?”
“她?那么多好东西都给了她,她还想怎么样?哼,不说了,喝酒喝酒。”
“来来来,喝酒喝酒。”
粗鄙的交谈声,回荡在这个小破庙中,这么个地方,绝对不是村落该有的酒肆。
只是老汉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依旧兴冲冲地往里面走去。
“柱子,快来,有人来了。”
“村长,你莫不是疯了?这方圆十里,谁不知道我们的名号,躲都躲不开,还敢送上门来?”
“哈哈哈。”
面对这些年轻后生的调笑,老汉只得尴尬地笑了笑,搓着手低声说道。
“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就是可能手上有些家伙,这不是念你们的好,给你们送过来了。”
“哦?那你这么说,我倒是很好奇了,你怎么骗过来的?”
“还能怎么骗,就说这里有茶水就行了,那姑娘便跟着来了。”
“有这样的好事?”
一个膘肥体壮的汉子皱眉,瞪着面前的老汉。
“你不会是想耍什么滑头吧?哪有这么蠢的女人?”
“你们去看看呐,那姑娘是真的漂亮,要不是我老人家年纪大了,才舍不得送给你们这群小兔崽子。”
“当真?”
眼见这群人还不动身,老汉急得直跺脚,要不是他腿脚不便,早就自己独享了。
“村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只是下次打猎回来,收成多照顾照顾我家呗。”
“好说,好说。”
话音未落,那群汉子大笑着纷纷起身,他们一个个满怀期待朝外走去,想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被村长这么看重。
而当为首的那人拉开木门,顿时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日悬中天,烈光如刀,刺得人睁不开眼,可在刺目的阳光下,有一道纤细身影静静伫立,素衣如雪,眉目清冷,仿佛不沾尘世烟火。
这尘世间的炙热仿佛与她毫无关联,只是站在那,便让整个破庙前的空气为之一凝。
“仙女啊,这他么仙女啊。”
所有的目光,在此刻尽数落在了那抹倩影之上,眼中满是深深的痴迷。
这个地方虽然处于大离的中心地带,但群山环绕,密林环伺,寻常人很难有机会走出去。
更别提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莫说见,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那空谷幽兰的气质,看得人直流口水。
他们这才明白,村长为何会这么着急,换自己,自己也是一样。
“太美了,要是能睡一晚,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找别的女人了。”
“放屁,那也是我先来。”
见状,老汉得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样,村长我有没有骗你们?事成之后,记得收成给我多分几成。”
然而这么一群精虫上脑的人里面总有那么一两个清醒的。
膘型大汉拨开人群,在疑惑的目光中,直面女子,开口语气反而十分客气。
“阁下来此,是有何事?”
慕婉清不语,冰冷的眸子宛如一滩死水,让人看得越发胆战心惊。
直到这时候,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反应过来。
一个普通人会有着天人般的相貌,一个正常的女子,是怎么出现在此处的?
要知道这里距离最近的官道也要几十里,而且都是一些崇山峻岭,成年男子都难以独自穿越,更何况一个女人?
只有老汉,浑然不觉危机将至,依旧沉浸在分赃的美梦里,布满褶皱的脸上堆着贪婪的笑。
他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朝着那膘型汉子谄笑。
“柱子,人已经带到了,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剩下的时间,村长就不打...扰.....了......”
话音渐落,老汉只觉得自己喉咙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紧接着,视线开始偏移,在视线偏移的瞬间,他好像发现了一具无头身躯,但很快,意识便归于黑暗之中。
血花迸溅,老汉的头颅已然滚落在地,脖颈断处喷出的鲜血染红了石板路。
大汉甩了甩手中的刀刃,朝着慕婉清,躬身抱拳,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惶恐。
“这一切,不过是此人的主意,如今我已经将其斩首,还望阁下高抬贵手。”
话落,面对柱子如此示弱的模样,众人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唱反调。
他们不是村子里那些头发长见识短好吃懒做的婆娘,也不是村长这种没有见识的老头。
常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们知道许多外面世界的真相,比如有那种修士,可以移山倒海,可以挥手令天地变色,踏空而行。
他们深知,自己这些人,在面对普通人的时候,还可以装装样子,但在这种人眼中,可能还不如蝼蚁。
面对这些人的求饶,慕婉清眉眼都没抬一下,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未泛起。
在他们惊疑的目光下,她缓缓转身,衣袖轻拂,如寒梅拂雪,不染尘埃。
她步履未停,未有片刻的停留,而当踏出那座破庙门槛之际,一朵朵灿烂的血色花朵在她身后依次绽放,随风洒落人间。
血水自石阶蜿蜒而下,浸透干涸的泥土,流向庙外,仿佛在追赶慕婉清的步伐。
刚才嬉闹无比的庙内,此刻已是死一般的沉寂,有模样凶狠的少年一脸兴高采烈地来到此地。
可在他踏入庙门的刹那,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甚至来不及多想,少年脸上的惊惧凝聚,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天空。
“死人了!死人了!柱子叔他们死了!”
少年在村子里狂奔,嘶哑的叫声在山间回荡,惊起林中宿鸟。
一部分村民纷纷从屋舍中冲出,手持锄头铁锹,满脸惊疑地朝着破庙涌去,其中大多是女子。
而当他们站上那被血浸湿的台阶之时,眼前的一幕让她们止步不前,手中的农具“哐当”落地。
血腥味扑面而来,庙门前的石阶如同被晚霞浸透,红得刺目。
那些平日里嚼舌根、七嘴八舌的妇人,此刻脸色惨白如纸,瑟瑟发抖。
有人掩面痛哭,有人瘫软在地,有人蹲在地上干呕,更有人着急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凶手。
“是谁做的?这是谁做的?”
有位矮胖妇人颤抖着嘴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一时间无人应答。
“找,快去给老娘找,敢杀我的男人,找死!”
似乎是碍于她的威势,众人不敢怠慢,四散搜寻而去。
烈日当头,阳光斜照在血泊之上,折射出刺目的红光,将整个村子都笼罩其中。
那矮胖妇人跪在柱子尸体旁,满脸的横肉因极度扭曲而显得狰狞,泪水混着鼻涕砸在尸体上。
“柱子,你等着,老娘给你报仇。”
就在这时,有一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找到了,找到了,那凶手找到了。”
妇人闻言,立马站了起来,身形虽矮,却散发出无边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