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我荆如风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若收了此剑,便是欠下了一份人情。”
他抬头看向盖聂,目光坚定,“人情债,比金钱债更难偿还。”
盖聂正要说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队官兵正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向这边跑来。
那汉子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袱,脸上满是惊慌。
他看到凉亭这边的众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向这个方向跑来。
“拦住他!”
后面的官兵大喊,“那是朝廷要犯!”
荆如风眉头微皱,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恰好挡在了那汉子的必经之路上。
汉子见状,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恶狠狠地向荆如风刺来:“滚开!”
荆如风不闪不避,在短刀即将及身的瞬间,右手如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汉子的手腕。
稍一用力,短刀就当啷落地。
这时官兵已经追到,为首的小队长上前就要拿人。
“且慢。”
荆如风却仍未松手,看向那小队长,“他犯了何事?”
小队长认出是的锦衣卫,不敢怠慢,恭敬答道:“此人原是大河帮的账房,大河帮参与私盐贩卖被查,”
“他卷着帮中账册和钱财逃跑,我们要带他回去审讯。”
那汉子在荆如风手中挣扎,嘶声道:“我不是要逃跑!我是要去找太子殿下告发!大河帮的私盐生意,背后有官府的人撑腰!我若留在县衙,必死无疑!”
荆如风目光一凝,手上力道稍松:“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
汉子急道,“我这里有账册为证!县尉大人也参与其中,我若落入他手中,还有命在吗?”
小队长脸色顿变:“休得胡言!快将此贼人拿下!”
几个官兵就要上前,却被盖聂一个眼神制止。
“此事关系盐政改革,非同小可。”
盖聂沉声道,“此人交由我带走,直接面见殿下。”
小队长面露难色:“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
盖聂冷冷道,“殿下的命令就是规矩。”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竟是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人。
他远远就喊道:“且慢动手!”
众人望去,只见那官员快步上前,对着盖聂躬身行礼:“下官本县县尉赵康,见过盖聂大人。此贼人狡猾无比,编造谎言诬陷朝廷命官,还请交由下官处置。”
荆如风注意到,那汉子看到赵康时,脸色瞬间惨白,浑身颤抖。
“哦?”
盖聂不动声色,“赵县尉如何知道我们在此处?”
赵康神色微变,随即笑道:“下官听闻盖聂大人在此,特来拜见,恰巧遇到抓捕要犯。”
荆如风忽然松开了那汉子,淡淡道:“既然如此,人就交给赵县尉吧。”
众人都是一愣,连那汉子也难以置信地看向荆如风。
赵康喜形于色:“多谢壮士!”
说着就要上前拿人。
然而荆如风却一脚踩住落地的短刀,轻轻一挑,短刀飞起落入手中。
他手腕一抖,短刀如闪电般射出,擦着赵康的耳边飞过,钉在不远处的树上。
“但我有一个条件。”
荆如风的目光锐利如刀,“请赵县尉当着盖聂大人的面,与此人对质。若他真是诬陷,我亲自替你拿下他。”
赵康脸色顿时难看无比:“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重要,还是真相重要?”
荆如风步步紧逼。
盖聂在一旁静静看着,并不插话。
他带来的锦衣卫已经悄无声息地散开,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赵康额头渗出冷汗,忽然大喝一声:“动手!”
他身后的几个随从猛地抽出兵刃,却不是冲向荆如风,而是直扑那汉子,显然是要杀人灭口!
几乎在同一瞬间,荆如风动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柄名为“青冥”的长剑不知何时来到荆如风的手中。
长剑出鞘,剑光如水,在阳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几个随从的兵刃尽数被击落。
荆如风持剑而立,剑尖遥指赵康:
“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赵康面如死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盖聂这才走上前来,看着荆如风手中的青冥剑,微微一笑:“现在,这柄剑你可以收下了吧?”
荆如风低头看着手中的剑,轻抚剑身,终于点了点头:
“告诉太子殿下,这份人情,我荆如风记下了。”
……
与此同时,在琅琊郡一个偏僻的沿海小村落里。
曾经叱咤风云、女扮男装的孔氏明珠孔玥,此刻却如同惊弓之鸟,躲藏在一户穷苦的盐民家中。
那日孔府被围,她在心腹拼死掩护下,从一条密道逃出,惶惶如丧家之犬。
她本想联系宗家或其他关系,却发现树倒猢狲散,往日巴结孔氏的人如今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有人想拿她的人头去向新太子请功!
家族为了自保,竟对外宣称所有罪行皆是她孔玥一人所为,将其彻底抛弃!
无奈之下,她只能带着仅剩的一点细软,逃到这最不可能被找到的盐村,用身上最后一件首饰,恳求这户姓陈的老盐工收留她。
老盐工陈翁年近六旬,满脸沟壑,一辈子在盐田里挣扎,穷困潦倒。
他有个儿子叫陈大,三十多岁还娶不上媳妇,性格有些木讷懦弱。
起初,陈翁出于一丝怜悯收留了孔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着孔玥虽然落魄却难掩的秀丽容貌和那与盐村格格不入的气质,一个龌龊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这一晚,油灯如豆。
陈翁和他的儿子陈大坐在孔玥面前,气氛压抑。
“孔……孔姑娘,”
陈翁搓着手,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算计,“你在这里也住了些时日了,外面风声紧,我们收留你,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啊!”
孔玥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强自镇定道:“陈翁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待风头过去,必有重谢。”
“重谢?”
陈翁嗤笑一声,“你如今自身难保,拿什么谢?我看……不如这样,你嫁给我家大儿,成了我们陈家的媳妇,那就是一家人了,自然没人会怀疑,我们也能名正言顺地护着你!”
他图穷匕见。
孔玥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脸色煞白:“你……你们怎能如此趁人之危!”
陈大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孔玥,但眼神里也藏着一丝渴望。
陈翁脸色沉了下来:“趁人之危?要不是我们,你早就被官府抓去砍头了!要么嫁给我儿子,要么现在就滚出去!你自己选!”
他吃准了孔玥无处可去。
孔玥看着眼前这对父子,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一股巨大的屈辱和绝望涌上心头。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孔氏小姐,如今却要被一个卑贱的盐工逼迫嫁给他那愚钝的儿子!她宁愿死!
就在她万念俱灰,几乎要撞墙自尽之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