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温泉行宫待了三日,雍王府就来人禀报,说是惠太妃突然晕倒,太医说症状凶险,雍王夜不能寐,恳请太后和陛下过去看一眼。
大半夜的不好动身,天微微亮,贺临璋就让把孩子们放在温泉行宫,他则带着太后和皇后先行回京。
雍王府里肃穆的很,因为惠太妃病倒,所有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忧色。
太后红着眼眶被陶顔言扶到惠太妃病床前,她紧握住惠太妃的手,颤巍巍地叫了两声,惠太妃也只是睁了睁眼睛,没有说话。
“怎么病得这般严重?年前的时候不是还能下地走动了吗?”太后难受道。
雍王妃叹了一口气:“启禀太后,母妃到了冬日,这咳疾就犯了。前几年还好,最近几年是一年比一年严重。节前气色好些,臣妾还觉得可能今年无大碍了,谁能想到昨日突然在院子里就晕倒了……”
雍王妃一边说一边擦了擦眼泪:“太医说,母妃能用的药都用了,现在……也只是早晚的事。”
太后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些年,原先的老姐妹们也一个个离她而去,每走一个人,她这心头就悲伤一次。
她看着病床上气若游丝的惠太妃,哀道:“你说你,比我还小两岁,怎么这身子骨反倒是不如我了呢?”
陶顔言见太后太过悲伤,怕她也有个什么闪失,立即上前拍着她的背安慰。
“你们都出去一会儿,哀家与太妃说几句体己话。”
众人只好都退出了寝殿外,在外面等着。
“皇兄,本不想连夜派人去叨扰皇兄的,只是母妃……前几日一直念叨着父皇给她托梦,她还亲手抄写了一卷佛经供奉……没想道昨日……”
贺临璋拍着雍王的胳膊:“朕会命太医尽全力医治,不过……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寝殿内,惠太妃缓了很长时间,才开口小声道:“姐姐莫要太过伤心,人老了总有这一遭的。”
太后擦干眼泪:“你再坚持坚持,过两年再走,好吗?”
惠太妃脸上露出一抹艰涩的笑:“先皇都来叫臣妾了,先皇还是最想念臣妾,先叫的我呢。”
话虽然是在说笑,两人之间却流淌着淡淡的哀伤。
“姐姐,多谢你这么多年照拂我们母子,若不是你大度、磊落,怕是我与雍王早就不在人世了。先皇当年惧怕你们舒家外戚独大,才把我抬上来与你相互制衡,我们两个的儿子也被他放在一起比来比去,让两个孩子从小就样样都要争,咳咳,咳咳咳……”
太后赶忙给她拍一拍背,顺顺气。
“你别说了,那个负心人,心中没有情谊,使的全是手段。”
惠太妃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又呵呵笑了两声:“不过他也没得逞,我们俩的孩子终究是关系最好的兄弟。”
太后轻轻拍一拍她的手:“还得多谢你当初愿意带着雍王去封地,彻底打消了一些朝臣撺掇的心。”
惠太妃叹了一口气:“往事如梭,仿佛就在昨日,等臣妾走了之后,姐姐你一定不要太过伤心,你就替臣妾在这人世间多走走,多看看,也让臣妾在下面多陪先帝几年,省得你一来,他又看不上我了。”
太后的眼泪又快下来,最后还是生生忍住。
“你不要说这些糊涂话,太医们还在外面候着,他们会想办法的。”
惠太妃却只是笑笑:“姐姐你说,丽妃那个贱人会不会已经说了咱们许多坏话,等我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斗得过她?”
太后紧握她的手:“若是不开心,就别斗了,让他们那对狗男女腻歪去,眼不见为净。”
惠太妃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剧烈咳嗽。
好不容易停止咳嗽,她的眼泪都咳出来了。
“狗男女?若是先帝知道你这么叫他,怕是他都得气得活过来找你理论。”
太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哀家难道还怕他?哀家有儿子帮衬,有儿媳妇儿帮衬,有那么多孙儿孙女,才不怕他。”
惠太妃眼中流露出不舍:“姐姐,我的儿子,就拜托姐姐了。他这个人……当初是犯了一些糊涂,不过这些年应该是想开了。至于这雍王府的其他人,您看着谁顺眼,就拉一把,看不顺眼就别管他们。倒是燕国公主生下的那孩子,她在这府里过得艰难,没人待见。若是可以,请姐姐接走,将来给她找个好婆家,我也就瞑目了。”
惠太妃所说的就是当初和亲的庆和公主生下的雍王府小郡主,贺燕然。
太后点了点头:“好,哀家会亲自抚养她,你放心。”
惠太妃脸上露出一抹欣慰,将手抬起指了指外面。太后心中一紧,立即叫众人都进来。
雍王走在最前面,太妃的孙子孙女们跪了一地。
陶顔言将太后扶开一些,把位置让给惠太妃的亲人。
惠太妃费力地看向雍王,嘴唇动了动,雍王赶忙凑近,听到母亲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好好辅佐陛下,莫要再生妄念。”
雍王含泪点头:“母妃放心,儿臣记下了。”
惠太妃又看向孙子孙女们,目光在贺燕然身上停留了一瞬,似是放心了些。她缓缓闭上眼,手无力地垂落。
殿内顿时哭声一片,雍王悲痛地跪在床边,太后也忍不住落泪。贺临璋走上前,拍了拍雍王的肩膀,无声安慰。
惠太妃的葬礼办得很隆重,经太后同意,按照皇后之礼安葬,葬入皇陵,陵墓就位于先帝右侧,位同副后。
等惠太妃的丧事办完之后,太后也按照承诺,要将贺燕然接到自己身边抚养。雍王虽然不赞成母妃的安排,但是也尊重母妃的意见,对此并未反对。倒是雍王妃颇有微词,觉得这样做在外人看来会不好看,会认为她这个王妃对待小郡主太过苛责,让人在背后说她的闲话。
“母妃会这样安排,自有她的道理,你就赶紧去收拾收拾,把人送进宫去吧。”雍王因为伤心过度,喝了好几日闷酒,有些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