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从未替臣妾着想,臣妾作为一府主母,教养子女本就理所应当,臣妾身体康健,为何要将郡主送进宫去?外面会怎么说道臣妾,王爷是一点儿都不在意。”
雍王妃一屁股坐下来,掩面垂泪。
雍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去去心火:“你平日对待燕然如何,你心里清楚,她虽然是王府的小郡主,但你看看她吃的用的住的,哪里是一个郡主该有的配置?本王平日就是太在意你的面子,不说罢了。”
雍王妃擦掉眼泪,有些慌张。
“若不是母妃替你遮掩,怕是燕然在这府中的境遇早就被人利用八百回,作为刀子戳你身上了。”
雍王妃起身,微微福了福:“王爷莫要生气,我……我也是太忙,疏忽了而已……”
雍王睨她一眼,想到同样抚养养女,陶皇后对待贺萱和贺玥,与亲生的贺予诺并无二致,大公主被养得落落大方、深明大义,敢上阵救死扶伤,巾帼不让须眉。二公主被养得古灵精怪、活泼灵动,罪后之女却自信张扬。两个孩子都是在爱中长大,所以才不见一点卑微与怯懦。
吃穿用度更是与嫡出公主无异,若不知道实情的,谁能看得出那两个只是养女呢?
反观贺燕然,若不是被冠以小郡主的名号,谁又能看得出她会是这雍王府的小主子!
“王妃,你每每遇事,总是觉得别人的错处更多,自己反思却太少。你好好想想,母妃临终托孤是为什么?还不是信不过你,怕你刻薄对待当初和亲公主生下的孩子,被世人笑话吗?现在太后愿意接到身边去养,一来是彰显对我雍王府的亲厚,二来也是拯救你。”
雍王妃咬了咬唇:“可是,母妃怎么就认定,太后会好好关照小郡主?不是她亲生的孙女,她会花心思?再说了,太后也没那个精神去管事。”
雍王冷笑一声:“就凭这些年,太后与皇后关系亲厚,皇后待养女视如己出。一相对比,高下立见。”
雍王妃一听雍王又在赞许陶皇后,心中就酸涩得不得了:“王爷到底还是欣赏她,遇到什么事都要赞她一句。”
雍王懒得再跟她理论:“本王不与你做无谓的争辩,你若不想送燕然进宫,那本王亲自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雍王妃气得跺脚:“臣妾送就是,王爷休想借着送郡主的名义去见她!”
说完,雍王妃气得大步离去,摔门的声音巨大到差点把门框震碎。
雍王甩给她一个白眼,复又坐下,端起茶杯狠狠掷在地上。
“我终究,没福气。”
贺燕然知道自己要离开王府了,心中充满了忐忑,她从小就没离开过雍王府,最近两年因为年岁大了,王妃偶尔会带着她出去一两趟,参加一些赏花宴。可她总是不愿意去,因为每一回,她都在人前不自在。
她知道自己有一半的燕国人血脉,很难有归属感。燕国国灭之后,她更是惴惴不安,总感觉羞耻。再加上她的吃穿用度并不符合身份,出去被人看见,难免有好事之人会指指点点,对她评头论足。
她的首饰是过时的款式,衣裳也不是每年都做新的,相比之下,根本看不出王府郡主的气度。她也不太会说话,别人在说笑,她只能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每回年节进宫去请安,她总是畏首畏尾的跟在祖母身后,宫里的公主们叫她去玩,她也放不开手脚,局促不安。
如今她坐上进宫的马车,看着车窗外一排排倒退的铺面,对自己的未来担忧不已。
陶顔言早就带着贺萱和贺玥还有贺予诺等在长春宫,她交代着几个孩子:“一会儿贺燕然来了,你们热络些,多跟她说说话,多陪她玩一玩,她性子内向,到了一个新地方难免陌生、惧怕,你们得安抚她,让她喜欢上宫里的生活,好吗?”
贺萱点点头:“母后放心,我们知道的。”
太后斜躺在贵妃榻上:“能处就处,性格不合也不必强求,你们无需处处迁就她。”
母女几个笑笑,都知道太后这是刀子嘴,豆腐心。
马车上,雍王妃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到了宫里可不比在王府,遇事多动动脑子,别呆愣愣的像个傻子。若有什么事,就让人带个信出来,你父王自会帮你解决。太后年纪大了,平日你要警醒些,好好伺候太后,别给王府惹事。”
贺燕然点点头:“是,王妃,我记下了。”
到了宫门外,马车不能进入,雍王妃便带着贺燕然坐了来接他们的轿辇去的长春宫。
雍王妃见陶皇后也在,面上的表情就是一冷:“臣妾参见太后,参见皇后娘娘。臣妾今日把燕然送来了,叨扰太后,实在过意不去。”
陶顔言微微颔首算是回了礼,太后笑着将贺燕然叫到身边:“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一家人太见外了。哀家看燕然倒是乖巧得很,这模样也长得俊俏,你祖母挂念你,也挂念我,这才叫你进宫陪着我,你就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皇后说,皇后自会安排妥当。”
陶顔言笑着道:“是啊,我看你与贺玥差不多大,以后你们多在一起玩,贺玥跟着董夫人在学习,你也一起来吧。”
一说起董夫人,贺燕然的眼神就是一亮:“皇后娘娘说的,可是女夫子董夫人?”
陶顔言点点头:“怎么,你也听说过她?”
贺燕然脸上有点红,声音带着几分激动:“我读过她写的《女论》,她书中写,女子要自强自立,我觉得……甚好。”
雍王妃看着养女与陶顔言相谈甚欢,脸上的表情更冷了些。她轻咳一声:“没想到燕然这孩子倒是与陶皇后莫名投契,既然如此,臣妾回去也放心了。”
陶顔言淡淡看了雍王妃一眼,对她阴阳怪气置之不理。
贺燕然自此就在长春宫住下,陶顔言按照郡主规制,给她配置了所有吃穿用度,带来的嬷嬷和婢女也升了二等宫女。
看着一屋子贵重的东西,还有一柜子新做的衣裳,一盒子满满的新首饰,贺燕然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身份的贵重。
嬷嬷抹着眼泪:“郡主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贺燕然抚着首饰:“嬷嬷快别这么说,弄得好像我之前很惨一样。”她冷静的态度倒是让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了,搬家累了一日,你们先去歇着吧,明日还得早起,去太后面前请安呢。”
等人都退了出去,贺燕然坐在空空如也却金碧辉煌的寝殿内,微微笑道:“母亲,这就是公主般的生活吗?你当初也是这样锦衣玉食长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