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钟左右,吴姨出了趟门。
回来时,领了个年过半百的诊所大夫,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的眼镜。
“这是患者。她患有严重的精神病。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她锁在家里。”
吴姨望着言卿,声音冷淡,
“昨晚她发烧了,看症状是肺炎,麻烦处理一下。”
“行,我先听听。”
老大夫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言卿的前胸。
听了一会儿,他皱起眉,表情格外严肃,
“挺严重的,怎么没去医院?”
“她有精神病。”吴姨硬邦邦地说道,“解开锁链就发疯,还会伤人。”
老大夫点点头,不疑有他,
“眼下只能先输液,如果情况没有好转,必须去大医院,听明白了吗?”
“嗯,我懂。”吴姨点点头,“需要打电话给诊所让他们送药吗?”
“不用,都有。”
老大夫从药箱里拿出输液瓶和针管,忽然一怔,不好意思地笑笑,
“还是得叫人。我只会看病,不会扎针。”
“没关系,我会。”吴姨神色平静,“以前是护士。”
这时,言卿迷迷糊糊睁开眼,虚弱地嘤咛:
“妈……我想喝水。”
“稍等。”
趁吴姨转身往厨房走,言卿猛地睁大眼,一把拽住老大夫,往他手里塞了张纸巾。
“?”
老大夫讶异地看着刚刚还半死不活的病人,忽然好像灵醒了一般。
言卿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那张纸巾。
脚步声响起,吴姨端着温水从厨房里出来了。
言卿一惊,连忙闭上眼装晕。
然而,老大夫从手里抽出那张皱巴巴的纸巾,扶了扶眼镜,眯起眼:
“五……零五?”
一瞬间,言卿绝望到无以复加。
什么505,那是SoS!
她用藏来的瓷片割破手指,在纸巾上写下这三个代表求救的字母……这老头怎么这么呆啊!
吴姨放下水杯,眼底闪过阴冷。
从老大夫手里抽出纸巾,扫了一眼,不以为意地塞进兜里,
“真淘气。她总喜欢给别人塞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不用管她。”
“一个人盯着个精神病小孩,你也怪不容易的。”
老大夫点点头,显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他起身打算离开,
“药我留下了,你给她吊上。要是没好转,马上去医院。”
“等等!别相信她!我没有精神病!”
言卿突然喘着粗气坐起来,整个人看上去虚弱而亢奋,眼眶红得厉害。
“我是被囚禁在这儿的,求求你,帮我报警,我会给你很多钱的!”
老大夫看看她,再看看吴姨,一时愣在了原地。
“求求你了!她在撒谎!”
言卿身不由己地痛哭起来,指尖死命扯着脖颈的项圈,
“我没有精神病,我叫言卿……”
吴姨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老大夫拉到一边,低声道:
“这孩子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和被害妄想。她总以为自己是那个死去的网红……”
老大夫瞟了眼言卿,亦是叹息,
“看着挺漂亮一孩子,真可惜。”
吴姨认同地点点头,一点点补全谎言,
“是啊。让你见笑了。报警就算了,之前邻居也是心存疑虑,警察都来过好几回了。”
她的说辞天衣无缝,成功打消了老大夫的疑虑。
“嗐,都能理解。那我先走了,记着啊,要是症状没有好转,一定去医院。”
又叮嘱了两句,老大夫便离开了。
言卿抽泣着,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木然瘫坐着,任由吴姨握住手腕,扎上吊针。
“死了这条心吧。不会有人来的。”
吴姨站起来,冷冷俯视着言卿的脸,
“你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言卿闭了闭眼,低声道,
“吴姨,求求你……放了我,我保证你不会有事,我会给你钱,很多很多钱……我的朋友一定在找我,他们不会放过孟云锡,也不会放过你。”
吴姨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弯下身子,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脸。
“你病糊涂了?什么言卿、朋友,说什么傻话。记住,你是九号——
“现在重复一遍,你是谁?”
言卿别过脸,不想回应。
“真是顽劣。”
吴姨直起身子,表情从未如此冷酷,
“我以为你会比前八个乖——但你只是比她们狡猾而已。”
说罢,从卧室取来一个密封的小玻璃罐,橡胶封口。
她熟练地注入生理盐水,摇匀后用注射器抽出,打算往言卿挂的药水里加。
“不,不要!”
难言的惶恐席卷言卿的内心,她的意志近乎崩溃,绝望地摇着头,身子却僵在了原地,
“不要给我打别的药!求你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反抗了——”
“不反抗么?那就别动。”
吴姨熟练地将药水注入,拔出注射器,
“我说过,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
整整四个小时,言卿几乎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剧烈的疼痛顺着血管流遍每一根神经,冷汗湿透了衣裙。
她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木屋,被黑衣人注射了毒药。
也是这般痛楚。
“学乖了么?”
吴姨再不复母亲般的温情,
“回答我,你是谁?”
言卿艰难地吞了下口水,声音颤抖:
“……九,九号。”
“好极了,这才有孩子的样子。”
状似表扬,声音的底色却极冷。
言卿明白,她没法再用孺慕的伪装去打动她了。
“……为什么要帮孟云锡做这种事?”
她强撑着身体坐起来,
“没有想过败露的后果吗?”
吴姨从洗手间推了个浴桶来,里面装了半桶热水。
她答非所问,
“该洗澡了。臭烘烘的像什么样。”
言卿茫然地被她拎起来,塞进浴桶。
吴姨的手法堪称粗暴。
她的头发被揪得很痛,皮肤也磨红了。
言卿不喊痛也不躲避,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忽然,轻声开口,
“你有个女儿,对吗?”
吴姨动作一顿,
“我没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你一直在这里陪我,她该怎么办?”
言卿自言自语,
“她结婚了吗?她知道……自己的妈妈在从事犯罪活动吗?”
吴姨闻言,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紊乱。
“很会观察,九号。但用这种浅薄的心理战术,只会显得你可悲。”
她猛地将言卿的头按进水里,几秒后又拽起,盯着她呛咳的样子,语气依旧冷静。
“不要妄图试探我。否则,下次按进去,就不会再让你起来了。”
言卿喘着粗气,小脸憋得通红,
“呵……你猜,我要是死了,孟云锡会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