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落的朱漆斑驳地爬在门框上，褪色的神像蒙着厚厚尘灰，蛛网在梁间织成灰扑扑的幕布，唯有墙角的草垛还残留着些许暖意。
虽然破破烂烂，遍布蛛网，但好歹能够遮挡些许风雨。
就是这样一处小小的破庙，成了两个人的容身之处。
其实若论破旧程度，这庙在城郊比比皆是，唯独因小南书日日在此出没，倒成了无人敢觊觎的“禁地”。
雨水顺着漏瓦滴滴答答砸在青砖上，混着霉味的空气里，两个单薄的身影终于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小煜竹只是一开始的怔愣，反应过来之后，就不让南书再碰他。
到了破庙，也是恨不得离南书离的远远的。
南书不解，但是他没有多说什么。
微弱的烛火在冷风中明明灭灭，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残破的壁画上。
小煜竹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目光警惕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当南书从草堆深处翻出干粮时，他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干裂的馍块裹着草屑，半块馒头还沾着霉斑，可在饥肠辘辘的少年眼中，却比山珍海味还要诱人。
“你以后可以来这里。”南书将干粮推过去，语气里也怀有一丝期待，“别人都不会来这……”
他并不想得到小煜竹的拒绝。
小煜竹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骨子里残留骄傲与饥饿在胸腔里激烈交锋，最终颤抖的手指还是攥住了硬邦邦的馍块，牙齿咬下去时，混着草叶的干涩在舌尖蔓延。
之前的日子，虽然说没有好到哪里去，但至少还没有到吃这种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硬馒头，也不至于吃乞丐施舍的东西。
小煜竹看着眼前黑黑的小乞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南书的头发像团纠缠的乱麻，一看就从没有人给他好好的打理过，沾着清晰可见草屑与泥浆，脖颈处积着的灰几乎凝成痂。
可唯有那双眼睛，在雨水冲刷下愈发透亮，像是藏着两汪永远不会干涸的清泉，看向自己的那一刻，比此刻微弱的烛光还要亮。
南书将馒头递过来时，指甲缝里还嵌着不知何处蹭来的灰渍，却努力把馒头最干净的那面转向小煜竹。
\"谢谢……\"话音刚落，冷风就卷着雨声灌进喉咙，将声音揉碎成飘散的絮语。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谢谢南书的收留。
“什么？”
“我去那边睡！”南书没听清，他也没再说，反而指了指破庙的另一头。
“可是这边暖和……”南书脑子里突然明白了，可能是因为他嫌弃自己，所以想要拒绝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
……
月光从庙顶窟窿漏进来，在干草堆上投下蛛网般的光影。
小煜竹蜷缩在角落，听着南书均匀的呼吸声，努力与那团热源保持距离。
但寒意像有生命般钻入骨髓，他只能不断收紧双臂，将自己蜷成更小的一团。
虽然两人没睡在一处，但庙小，也间隔不了多远。
天边刚刚泛起微光，透过顶部的小洞，照进来些许亮光，就把这个小地方照得亮堂堂。
不过一会儿，庙里的干草垛就开始发出了声响。
小煜竹的耳朵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他就看见一只黢黑的手掌悬在自己脸颊上方，指腹几乎要触到滚烫的皮肤。
恐惧与厌恶瞬间翻涌，他猛地抓住那手腕。
“干什么？”
“你别碰我！”
声音尖锐得连他自己都陌生。
小煜竹似乎很抗拒南书对他的触碰，很显然，南书也看出来了。
“我……”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高热了......
因为他注意到小煜竹的脸似乎有些红。
可顾煜竹那个疏离又警惕的目光，让南书想要说出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南书看出来了，他不是很喜欢自己。
南书垂着头，用脚趾碾着地上的碎石子。
他早习惯了被人推开、被人嫌弃，可当小煜竹躲开自己触碰时，心口还是泛起针扎般的钝痛。
但很快，他又抬起头，把所有情绪都藏进亮晶晶的眼睛里。
没关系的，不喜欢自己的也不差这一个，他喜欢小煜竹就好了！
\"我......要出去了，你在这待着好不好？\"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还晃了晃腰间的破布口袋，试图让对方安心。
小煜竹盯着南书鞋尖露出的脚趾，那里结着厚厚的茧子，比自己的手掌还要粗糙。
他觉得这话问得多余，他本来就无处可去，他不明白为何这个小乞丐要如此郑重地征求自己意见。
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头：\"好。\"
很奇怪，在他给出回应后，眼前的这个小乞丐，黝黑脏乱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中，开心都是溢出来的。
好像第一次，会有人因为他的一个回应而感到开心。
……
往年，小南书都是靠着山里的野菜、街道旁路人的施舍和“捡漏”过活，打小就把自己养的“身强体壮”。
但所有东西并不是年年都有的，步入深秋初冬后，平日能找到的野菜渐渐都没了，只能倚靠着其他不稳定的食物来源。
饥饿是常有的！
所以他学会了囤粮食，昨天给小煜竹的馒头就是他存下来的。
可是一个人都不够吃的东西，现在又该如何让两个人都活下去？
南书想，他应该更努力一点了！
......
可是努力不一定就能换取回报。
从日出到日暮，小南书什么也没得到，肚子还饿得直叫唤，他没忘记“家”里还有人正在等着他。
答应了南书不走的小煜竹在破庙待了很久，可是迟迟没有看到人回来，久的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又一次被人抛弃了。
可看到身上因为瘙痒，再一次挠出的红色疹子，就让他止住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这样也正常......
夕阳西下，阳光洒在破烂的门槛，一道狭长的黑影盖住了小煜竹抱膝埋头的身躯。
抬头，有人正逆光朝他走来！
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让人无法看清面容。
可他很清楚，是小乞丐！
顾煜竹的瞳孔在瞬间快速收缩，那是一种光亮与阴影的交织，让人无法分辨他内心的真实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