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的话,像是一把重锤,砸在了金明洙和朴成允的心上。他们都知道,这说的是实话。以义州城的兵力和防御,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明军的进攻。一旦明军攻城,用不了多久,义州城就会被攻破,到时候,城内的军民恐怕都会遭殃。
“这……这让我们如何是好?”朴成允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转过头,看着金明洙,眼神中充满了求助,“金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开城投降,我们没有接到国王的命令,若是日后国王追究起来,我们便是叛国之罪,必死无疑!若是不投降,城破之后,我们还是死路一条啊!”
金明洙也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他是义州的守将,守土有责,若是开城投降,便是对不起朝鲜王室,对不起自己身上的官服。
但他也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他有妻子和儿女在城内,他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的固执而丧命。而且,城内还有数万无辜的军民,他们的生命,难道就因为自己的坚持而白白牺牲吗?
“我. . . . . .我不知道. . . . . .”金明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地抓住城头的女墙,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 . . . .。”
朴成允看着金明洙痛苦的神情,也沉默了。他知道,金明洙此刻的心情和自己一样,都在投降与抵抗之间挣扎。投降,是不忠;抵抗,是不义。无论选择哪一条路,似乎都是死路一条。
城头上的士兵们,看着两位长官犹豫不决的神情,也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有的脸上露出了恐惧,有的则露出了愤怒,还有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他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城下的明军使者,见城头上的金明洙和朴成允许久没有回应,便再次开口喊道:“金将军,朴大人,我家将军给你们半个时辰的考虑时间。半个时辰之后,若是你们还不做出决定,我军便要开始攻城了!到时候,城破之日,玉石俱焚,可就别怪我大明军队不讲情面了!”
说完,使者便勒转马头,回到了明军阵中。
城头上,金明洙和朴成允依旧站在那里,沉默不语。风从城下吹上来,带着明军阵中火炮的铁锈味,还有士兵们身上的汗味,让人感到一阵窒息。
“金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啊!”朴成允终于忍不住了,他抓住金明洙的胳膊,用力摇晃着,“半个时辰!只有半个时辰了!我们不能再犹豫了!”
金明洙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血丝。他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明军,看着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又看了看城内混乱的景象,听着远处传来的百姓的哭喊声,心中像是被刀割一样难受。
“朴大人,你说. . . . . .我们是不是真的错了?”金明洙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或许,光海君真的如那使者所说,是个暴君?或许,绫阳君真的能给朝鲜带来希望?”
朴成允愣住了,他没想到金明洙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久居边境,对汉城的情况了解不多,光海君到底是不是暴君,绫阳君到底是不是能拯救朝鲜,他根本无法判断。
“我也不知道. . . . . .。”朴成允摇了摇头,声音也变得沙哑,“我真的不知道. . . . . .但我知道,我们不能拿城内两万多军民的生命去赌!若是我们投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我们抵抗,恐怕真的会玉石俱焚. . . . . .。”
“我们都是边疆小臣,王都的事我们管不了,可是现在明军大军压境,我们必须要有作为啊!”
金明洙沉默了,他知道朴成允说的是对的。但他心中的那份忠诚,却让他无法轻易做出投降的决定。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在汉城接受国王册封时的场景,想起了国王对他的信任和嘱托,想起了自己在誓师大会上立下的“守土有责,与城共存亡”的誓言。这些记忆,像是一根根针,刺在他的心上,让他痛苦不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城头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士兵们已经开始默默地擦拭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城内的百姓,更是陷入了绝望之中,哭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整个义州城像是一座即将沉没的孤岛。
金明洙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升高了许多,晨雾早已散尽,阳光照在城下的明军阵中,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知道,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初春的风还裹着腊月未散的寒意,卷着义州城头的残雪碎屑,狠狠砸在金明洙冻得发紫的脸上。他扶着垛口的手早已僵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目光却死死锁着城外那片黑压压的明军大营——营盘扎得规整如棋盘,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王”字帅旗格外刺眼,像一柄悬在义州上空的利剑。
身后传来士兵甲胄碰撞的脆响,偏将崔成焕捧着暖炉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颤抖:“将军,再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啊!弟兄们的手都冻得拉不开弓了,城楼下的百姓还在哭,有的人家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说. . . . . .说要逃去平壤。”
金明洙没有回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的话语带着白雾:“逃?往哪逃?明军的骑兵已经封了南去的官道,现在义州就是座孤城。”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垛口上的冰棱,“明军派来的使者,你还记得说什么吗?”
“记得!”崔成焕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那使者说,只要将军开城投降,明军绝不伤百姓分毫,还会供给粮食。可. . . . . .可咱们是朝鲜的兵啊,怎么能降?”
金明洙也很犹豫,他的态度在投降与不投降之间反复横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