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坚硬，不畏寒冷。
沈萧然自定居在这处山洞之后就发现这里有许多温泉，没什么想法，只当寻常的池水与溪流路过。
直到巨龙开始频繁地往返水豚王国，就经常想着，那只懒散又克制的王子殿下一定会很喜欢这里。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位王子殿下在温泉里玩得忘乎所以，还惊喜地邀他一起泡。
既然如此，你情我愿的事情……当然是却之不恭了。
热气蒸腾，背后像被灼烧一般，张小巴抿抿唇，转过身，想着人家都与他坦诚相待了，这会儿要再变回水豚原形，多少有些不地道。
水雾朦胧，笼住男生的神情，宽阔的肩线，锁骨平直，如山峦蜿蜒起伏的手臂线条，沟壑分明的胸膛就这般不打招呼地直直闯入他的视线。
哇。
张小巴脑海里就这一个大字。
透明的水珠摇摇欲坠，终于离开轮廓分明的下颌，张小巴的视线不自觉跟着它游走，没入锁骨的凹陷，又沿着胸膛的阴影一路缱绻而下。
张小巴：。 。 。
张小巴：！ ！ ！
他怎么会以为水面之下看不清的？！
两人仅有一臂之隔，池水清澈，热气氤氲，遮掩效果寥寥，只平添一丝旖旎。
少年面无表情，垂放于水面下的双手突然一动，水流哗啦。
沈萧然：？
原本在圆润肩头打转的还算纯洁的视线下移，在一声略显慌乱的“别看”之下，不可避免看见了一双匀称笔直白花花的腿以及——
一双跟金钟罩似的罩在两腿中央的手。
“噗。”
张小巴：“别笑了，你也一样。”
他想提醒这位无处不存在感强烈的巨龙先生，是不是也该稍微遮挡遮挡，男生却又逼近一步，大方地眉头一挑，“没关系，你想看就看。”
“……”这不是他认识的然然。
明明昨晚化形之后还扯了被单不让他看，大晚上出去找衣服，直到今天穿戴整齐才来见他。
少年看似波澜不惊地与他说话，眼神却没有焦点。
沈萧然走近后才发现一双红透的耳朵，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的，沾染上水汽，像要滴出血来的红石榴籽，一颗小痣可怜悬坠，惹人安抚，却又直直穿透他坚不可摧的鳞甲皮肉，直戳心尖。
原本刻意压下的心绪复又翻涌，隐隐有野火燎原之势，口干舌燥。
想要叼着点什么，衔住，舔吻，再覆下专属的印记。
不能太深，他怕养尊处优的少年会疼。
张小巴敏锐觉察到气氛的变化，但从小生活在王宫之中，只接收过无数慈爱、拥戴与热烈直白的爱慕的王子殿下实在没经历过这种朦朦胧胧，缠绵萦绕，无端发热，心砰砰跳的微妙氛围。
像一台失灵的信号接收器，张小巴维持着金钟罩愣愣地杵在原地，看那如造物主完美艺术品的身躯步步靠近，所有视线被那双深深的漆黑眼眸所攫取，其深处恍若有暗金流光划过。
喉结滚动，男生缓缓抚上殷红的耳廓，贴于耳垂之上的大拇指微微摩挲，两道气息交缠。
“吼——”
一道威严低沉的长吟声突兀响彻天际，远处山林的鸟兽四窜躲藏，张小巴惊得一抖，后知后觉耳上温柔的冰凉触感。
“沈小然——我来找你玩啦——”
“卧草！！！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小？哎哎哎——刹不住了刹不住了——”
天色陡暗，如乌云罩日，飓风掀起。
张小巴只觉周身一紧，身子腾空，周边的池水争先恐后溢出，眼前巨大的黑翅展开，如撒旦降临，又温柔地将赤身裸体的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层层鳞片与肌肤相贴，冰凉而又怪异。紧接着一声巨响，圈着他的龙尾连带着他一起剧烈一震，仿佛所有脏器都跟着重重撞击上胸腹腔壁，张小巴在漆黑的空间之中头晕眼花，差点儿吐出来。
黑龙挡下了一个不长眼的家伙的撞击，确定他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一头巨大的红龙伸出一侧翅膀揉揉头，掀起高高的水帘，晃晃脑袋从地上爬起，委委屈屈，“你什么毛病？突然变成人形做什么，我都没看到你……晕死我——”
最后一个字音在抬头对上那双危险的金色竖瞳时，被憋了回去。
“干什么？”顾小斐警惕后撤几大步。
虚心控诉，“你知道我不怎么看路的，你忽然变那么小我哪里注意得着。再说我这么大只，气味如此出众，你就没注意到我在靠近？”
“……”不看路还有理了？
沈萧然嘲讽地居高临下喷出一道龙息，心中也在暗自反省，是他色欲熏心了，竟没注意到其他龙的气息。
“反正你不能揍我，我……啊——”
但不影响他揍他。
顾小斐呲牙咧嘴再次从地上爬起，“沈小然你太过分了！不就撞你一下，你膘肥体壮的又不疼。我要找叶姨告状！”
沈萧然：……
他是不是该找当年教导他们的先生告状。
红龙还在嘀嘀咕咕，龙息四喷，突然停下，耸耸鼻子，左边嗅嗅，右边嗅嗅，然后凑近黑龙围罩的翅膀，身形一顿，眼睛骤亮，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沈小然！！你竟然悄摸摸找了伴侣？！！”
“快让我康康！让我康康！是哪只小雌龙？西边的小玲还是东边的小花？行啊你，平常都对人家爱搭不理，一声不吭就把龙带回家了。啧，闷骚，真是——”
语调飘忽。
漆黑的翅膀展开，一只憨头憨脑的黄褐色水豚眯着小眼睛趴在龙尾之上，与巨大龙眼四目相对。
“……口味清奇？”
“握草！！你找了个什么东西？！！嗷——”
黑龙风轻云淡收回翅膀，仿佛刚才实施暴力的不是它，“这位是水豚王国尊贵的王子殿下，注意措辞。”
张小巴是被刚刚那一撞吓回原形的，待他缓过神来，已经变成水豚，小小一只趴在龙尾之上了。
外面的龙吟声有些聒噪，高高低低，几乎一刻不停，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待裹茧一般的翅膀张开，重见光亮，就见一只红色的巨龙呲牙咧嘴，龙眼湿润。
张小巴：？
没管这只莫名其妙的红龙，小小的水豚晃晃悠悠站起，伸出两只短短的爪子扒着黑龙巨大的下颌，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又探头探脑着急地往它背后瞧。
可惜龙身庞大，就它这一丁点儿高度，脖子伸再长都看不见一点。
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可惜口不能言。
黑龙了然，眸光闪烁，在红龙的目瞪口呆之中，面不改色无声无息硬生生拔下了背后一片龙鳞，“咻”地扔到水豚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