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雷谷位处天乾宗西南偏角,剑峰则在天乾宗十峰中央,要从玄雷谷去剑峰,最快的路线就是从禁地三言崖穿过去。
姜璃浅为了省事,而且穿越三言崖也没什么危险,就打算从那里走,只是三言崖穿行一半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立在石洞中的江斋老。
月白浮影动,融融清风来。
自从他被罚没此地,就一直没有被放出去,按理来说他的罪责本也不必关押这么久,可掌门就好像把他忘在了这里似的。
毕竟以前承蒙授课,如今对方已经看到了她,她也没道理不去见礼一番。
暗下离去的心思,她压下一叶舟,在石洞前落下。
因为三言崖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一边行礼,一边给他传音。
“弟子拜见斋老,斋老可安好?”
江月明抿唇看着她,眼里有什么浮浮沉沉,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斋老?”姜璃浅感觉不太自在,她和江月明的关系可算不上好,他这样看她,总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月明面对她疑惑的眼神,终于传音了来:“本斋很好。”
如此,姜璃浅立刻就要告辞离开。
“本斋在这里,是特意等你的,姜璃浅。”
姜璃浅的动作一顿。
江月明迎着她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将一个手掌大小的星云罗盘举到了她面前。
“你看到了什么?”
姜璃浅不知道,她也不想看。
“斋老不妨有话直说,弟子愚钝,并不会星象之术。”
不看不要紧,江月明直接挥袖,将星云罗盘上的东西以幻术的方式展示在了她的面前。
“太阴晦暗,岁星逆行,乃亲宫受冲之兆,或许应该由本斋来问,尊师可还安好?”
“斋老是在胡言乱语么?”本来姜璃浅还客客气气的,维持作为弟子的礼节,一听到他竟然如此咒念自己的师尊,顿时脸色骤冷,毫不客气道,“依弟子看,斋老怕是在此地关久了,连人话怎么说都忘记了!家师好得很,若斋老想找人打趣,不妨另寻他人,家师可受不起!”
说完,她连礼都不行,直接离去。
江月明紧攥着手里的星云罗盘,目送着她离开,并没有阻拦,也没有呵斥,那双沉静的眼眸里有深海的水波在晃动,渐渐蔓延成难以化开的悲伤。
师失徒,徒失师,这就是天定的宿命吗?
可是修仙不就是破命么?
所以,他能把她接回来的,对不对?
——
怒气冲冲离开三言崖,姜璃浅沉着脸,携着满身寒气来到了剑峰。
近来剑峰特别冷清,禤翎他们全部被派了出去,就连陈华生也没在峰内,只有钟南初不知何因,反倒被留了下来,一直没有被安排什么任务。
这也好,方便了她交东西。
剑峰南面有一片可供练剑的玉琼林,钟南初此时正在里面练着剑,道道剑气,气势逼人,竟比门内大比那次还要惊人。
听到有动静,他的长剑一转,直接就逼向她的面门,好在姜璃浅的反应够快,镇灵珠一闪,径直挡住了他的剑尖。
“姜师妹?”钟南初意外,赶紧收了剑。
姜璃浅笑了笑,将镇灵珠也收了起来。
“钟师兄,你的剑法越发好了!”
钟南初把姜璃浅迎进旁边的游廊里,又在小石桌上给她安排上了一壶灵茶。
“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我听说你……”差点说出莲儿师妹和秦师弟的名字,他赶紧压下话头,略尴尬地给她倒茶。
姜璃浅看他欲言又止,自然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她的眸光暗淡了一瞬,又立马打起精神,将应道真人交给她的方形玉盒拿了出来。
“本来这应该六年前就给你了,但是……你打开看看,这是我在三海城时,误入仙山秘境,其中有一位应道真人托我转交的,他没有告知我应该把它给谁,但是我觉得真人让我交给的人,应该就是你。”
“应道真人?秘境?”钟南初有点懵,但他还是按照她说的,把玉盒打了开来。
淡淡的桃花酒香随着清风盈月般的剑气,一同冲出了玉盒。
钟南初被剑气冲得一时睁不开眼,直到剑气消散,他才能看清玉盒中物。
下一瞬,他便震惊得几乎站不住。
玉盒中别无他物。
只是一把剑。
准确的说,是一把断成两截,裂缝斑斑的残剑。
剑身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可系在剑柄上的剑穗依旧鲜艳如火,明艳到能让人感觉到它的生气,就好像它是有生命存在一般。
普通剑修温养一把灵剑已是难事,能养出剑灵,那便是千万分中独一份,而能连作为装饰之用的剑穗都能养出八分生气,可见剑主人生前实力之强,剑道之深,世间难寻其二。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钟南初震惊,真正让他移不开眼的,是那剑穗编织的图案。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正是他们钟家的家徽。
难道这把剑的主人,是他族中某位前辈吗?
会不会就是他长辈口中,曾差一点点就要振兴钟家的那个人?
钟南初越想,心中就越是悲喜交加,他颤抖着手,迫不及待想要拿起断剑看一看,可是他的手还没有靠近断剑,整个人便被一股庞大剑气冲飞了出去。
姜璃浅惊骇,赶忙拉了他一把。
这不是和她当初在方丈山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待遇?
莫非这把断剑并不是交给钟师兄的?
那她该给谁?
不应该啊,那清风剑法和石壁上的剑法,分明同出一人……
“钟师兄,也许是我弄错了应道真人的意思,我……”
“我知道它该给谁。”
“啊?”
钟南初站直脊背,眼里的光芒在一瞬间冷却下来,对着姜璃浅很温和的面庞也在此刻变得冷峻起来。
他的眼底似乎压着什么事,而就是这件事,一直撑着他走了很远很远,从杂役峰直至剑峰,掌门座下。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而今终现曙光。
“掌门,清止仙尊。”嘴巴一张一合,他一字一字,从寒风冷雪里,把它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