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以他现在的能力,居然能推演出他的所在,他化身系统藏匿在沈青青这个外来之魂上,连天道都未察觉啊!
不过……哼,知道又怎么样,请君入瓮又怎么样,他就算再厉害,以他现在的修为,要想胜他,痴人说梦。
魔君聚拢周身魔气,已不想再和清止周旋下去,准备全力一击,将他连同封印大阵击碎。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清止等在这儿,为的不是“战胜”他,而是和他同归于尽。
难怪天外域竟然如此冷清。
难怪固守在天外域的长老们居然都不在大阵周围。
他本是不屑一顾,以为是自己筹谋周密,没有深思,不成想,错差一步。
清止见他终于恍然大悟,明了自己的意图,微微垂下的琉璃眼眸里清清冷冷,一点儿也没有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愤懑或夷愉,只有空落落的冷,仿佛他只是在走他迟了五百年的归途。
骤然爆发的刺目白光从他周身轰然而出,万千剑影化为倾泄的星河流光,瞬间吞没了扭曲狰狞的黑雾。
血红的天空中,只残留着魔君神元不甘心的怒吼。
“不——!”
星河璀璨,冲向了流转金光的大阵,和它融为了一体。大阵颤了颤,旋即光芒流转,更加耀眼夺目,沉稳神秘。
而这片天外混沌之地,又复万万年的沉寂。
——
湖心雪亭里,一直沉默着坐在石韫玉面前端肃喝茶的姬晏骤然捏碎了手里的茶杯,他低头愣愣看着手里掺血的茶水,良久良久,闭上了眼睛。
“里应外合失败了?”石韫玉轻笑,随风而动的缎带拂过他的肩膀,发出轻微的,布料摩挲的声响。
姬晏转头看他,眼色冷沉:“你果然都知道。”
石韫玉觉得好笑:“你又是让我找结界钥匙,又是让我找人,我又不是傻子,还猜不出来你要干什么吗?”
“你这么跟我说话,不怕我杀了你吗?”
石韫玉微斜脑袋,神情慵懒,声音散漫:“无用之人,悉听尊便。”
姬晏死死盯着他,直到亭外灵灯晃动,打下凌乱的光影,他才倏然回神,慢慢起身。
他转头,望向枯败零落的荷塘。
良久,声音轻颤:“你走罢。”
这下轮到石韫玉一愣,愕然抬头。
“真不杀我?”
“再多说一个字,命留下。”
石韫玉当然不想死,虽然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姬晏的背影,旋即转身就往亭外走。结冰的湖水被他踩在脚下,于冰层下化成一圈一圈涟漪。
等到走至池塘对面,他忽听对岸传来一声轻飘的质问——“你是石头兄吗?”
石韫玉微微顿住,复又继续迈步。
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一战,不是他们魔族亡,就是他们死。
谁都没退路。
姬晏攥紧拳,眼中的落寞悲伤在石韫玉走后,多得快要溢出眼眶,他努力了好久,还是没能忍住眼中的湿润。
晴空万里,枯水残芳,唯他一人身在牢笼,无所遁藏。
“父君,你要儿臣怎么办呢……”
千里之外的天乾宗。
姜璃浅连犹豫都没犹豫,便冲向了启明斋,才看到隐匿在日光下的高阁,她便心口一痛,从释天剑上摔了下去。
泥土浸没雪白无色的面孔,她趴在地上,怔怔发愣了好久。
突然之间,她好像一下回过神,咬牙爬起来,作为剑修,连御剑都忘了,跌跌撞撞冲向了天外域的入口。
“站住,宗门禁地,不得擅入。”一道金光盾牌树立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姜璃浅抬起头。
拦住她的人看到她的样子,一愣,不忍地别开头。
“莫哭了。”叹气声悠悠散开。
姜璃浅这才发觉,自己的脸上已然一片冰凉。她胡乱地用袖口擦着,声音恳求:“让我进去吧,我的师尊在里面,我得去,我得进去!”
十一长老摇头。
“掌门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天外域,违者重罚。”
姜璃浅恨恨捏紧了拳头,眼眶猩红,突然她又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慌乱地把怀里的掌门令递到他面前:“现在,现在我是掌门,我要进去,你不能拦我!
“让开!”
十一长老默了默,摇头:“大典未行,名分未正,我不能放你进去。”
姜璃浅直接抽出了释天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开!让开!”
十一长老并未恼怒她的举动,而是再次沉沉叹了口气。
“师侄,你就算过了我这一关,你也进不了天外域,掌门一早便下令,将镇守神魔封印大阵的长老悉数召回,就守在天外域破损的结界周围,你是过不去的。”
手里的剑一颤,姜璃浅红了眼,周身戾气肆虐。她才不要管这些,一人挡在她面前,她就砍一人,十人在她面前,她就砍十人,今日谁都不能阻她的路,她要见清止,她要见他!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甘,太多的怨恨,全都淤积在她的心中,她不能接受他就这么离开,这叫她怎么办?
难道又要她苦果自咽吗?!
她受够了!
眼里的神色骤然一沉,姜璃浅举剑便要动手,正在此时,一声低喝从后方传来。
——“姜璃浅,住手!”
紧接着面前落下另一抔身影。
青烟袅袅,竹影疏朗。
姜璃浅渐染戾气的眼睛一怔。
“听风……”
身后江月明飞快赶来,见到姜璃浅面前的人,微蹙眉,将姜璃浅拉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是听风,他是长老阁阁主,眷君。”
眷君?
姜璃浅从未在天乾宗听闻过这个名字,也从未见过长老阁真正阁主的真容,他,他居然和听风长得一模一样!
不,是听风用了他的容貌。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就算是听风在这里拦她,她也不会客气!
江月明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再次攥紧了她的胳膊。
“姜璃浅,没用的,我已经找过他了,他心意已决,我们不能……”说到这儿,他还是哑了声。
【“清止,你把我徒弟毁了,把我毁了,现在也要把你自己毁了吗?”
“这是我身为天乾宗宗主的责任。”
“什么狗屁责任?现在宗门最离不开的就是你,你知道的!”
“……月明师弟,对不起,这句话我已经欠你很久了,日后大概也不会有机会再说……”
“说那么高大上做什么,你就是早就想去陪她了,你就是不想活了,你就是自私!师兄弟里,最自私冷漠的,就是你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