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浅呆怔了刹那,旋即用力推开了他。
”姜璃浅!”
一线冰雪白光忽现天际,冲天而起,天外域的结界入口一阵地动山摇,风云变色。
在场的人全都望向了这一变故,江月明闭上眼,神情哀伤,姜璃浅愣愣的,一下踉跄地跪到了地上。
她神色怔忪,好半晌才抬起头,望向江月明,眼中的期盼摇摇欲坠:“斋老,师尊没事对不对?他还在的,是不是?”
江月明不忍心地别过头。
姜璃浅不相信,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在所有人都未反应之时,她冲向了天外域的结界入口,不想一个人已经从里面趔趔趄趄跑出来,撞进了她的怀里。
姜璃浅的大脑空白一瞬,还以为是清止回来了,低头却看到一身染血的红裙。
嘴巴张了张,她哑声喊了一句:“小师妹……”
沈青青抬起满是鲜血的脸,双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竟然像是要嵌进她的血肉骨头里。
“大师姐,救我,救我……”
姜璃浅震惊不已,抱着她跪坐到了地上。
她怀里的沈青青已经不能称为一个完整的“人”了,她全身的骨头都碎了,经脉具断,丹田尽毁,手和脚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如同软掉的水流一样,要不是她用力拖着,她已经滑到地上去了。
她几乎,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她的脉搏……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吗?不是有天道气运加身的吗,她怎么会这么惨烈,她根本没有办法救她……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大师姐……”眼泪流下来,冲刷着脸上的血迹,沈青青原本精致好看的脸,现在因为碎裂的脸骨而诡异地扭曲着,她不断哭喊着,一遍一遍说自己不想死,不想死!可她的生命还是像泄洪的水流一般,无法回头。
姜璃浅是恨沈青青,恨不得一剑杀了她。
她把她从不到桌子腿的高度一直养到亭亭玉立的年纪,不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胜似血浓于水的亲姐妹,只要她要的,她几乎可以为了她奉献一切。
可是她最后竟然那样狠绝地背叛她,甚至为非作歹,双手沾满鲜血,视人命为屠狗。
她是那样失败,教出了一个这样的她。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想过要她这样惨烈地死在自己的怀里。
杀人不过头点地……
“小师妹,你别害怕,别害怕……”姜璃浅握住她的手,大量的灵力从她身体里源源不断送入她的体内,企图让她好受一点,不至于那么痛苦。
沈青青感受到身体流淌过的暖流,偏执疯狂的瞳孔顿了顿,终于显现出一丝清明的神色。她愣愣望着头顶的姜璃浅,眼泪决堤般不停地流。
“大师姐……”
姜璃浅吸了吸鼻子,别开湿润红意的眼,点了点头:“嗯,我在。”
沈青青迟钝的大脑转了一下,慢慢笑了起来,只是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了当初清纯可人的笑容,只剩下滑稽和可怖。
但是姜璃浅不在乎。
沈青青也不在乎。
“大师姐,原来人都是要死的……
“可是,我……我还不想死……”
姜璃浅到底心底刺痛,强忍着眼里的泪。
“……小师妹,你到底为什么一直执着这个……
“活着是没错,可是万物皆有时,执念一深,只会害人害己……”
而且她会护着她啊。
有她在,她怎么会让她有事?
她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要背叛她?!
她屠城,她屠城啊……哪怕只是对她狠一点呢……
大概是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活不了了,沈青青眼神空洞地望了望姜璃浅悲伤的眼睛,死死抓住她手臂的力道松了松。
“……我真羡慕你,大师姐,你能做个好人,你能对所有人都好……”
她一定不知道,她最崇敬,最敬爱的人,就是她了,她多么想追随她的步伐,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一起和她去有光的地方,被人崇拜,被人尊敬,被人当做神明。
突然,她瞪大眼睛,指甲深深刺入姜璃浅的皮肤,青筋从她额头上暴起。她盯着姜璃浅,嘴巴里的声音开始混乱不清:“天书,大……大师姐……
“……系统,是,魔君……对不起……
“害怕……大师姐,大师姐……我害怕……”
姜璃浅捧住她的脸,忍不住焦急地喊:“小师妹,小师妹!”
暴起青筋的手倏然滑落。
姜璃浅抱住她,大哭出了声。
哭声戚戚,悲寒的冷风中,天外域入口的结界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随即结界在他们眼前重新归拢合并,几行冰寒遒劲的剑字徐徐浮现在半空。
——魔将入口封印三百年,以待后人诛魔救世。
字迹消失,冲向远方的天际,化作护城墙外三百年不消融的飞扬白雪。
只有一线白光从入口飞出,深深插入雪地之中,两个字苍劲锋利——雪琼。
姜璃浅跪伏在地,终于连哭声都干涸了。
——
陈华生跌跌撞撞地赶来,看到已经生机尽断的沈青青,他半跪到地上,将她小心翼翼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以妻礼下葬了她,此后踪迹全无。
姜璃浅把自己关到了和许宥安初遇的山洞内,谁也不见。
天乾宗内一片死寂。
魔族虽然未能和伪装成系统的魔君里应外合,破除神魔封印大阵,但这也惹恼了他们,尤其是他们安插在各大宗门的内应全都在一夕间被揪出来,处罚的处罚,诛杀的诛杀,赶走的赶走……盛怒之下,魔族的反扑极为剧烈,虽然有清止仙尊遗留的剑气护城,可每日伤亡的弟子仍旧不在少数。
纪淮澈按照掌门遗留的命令,亲自将曹长老一众押入受刑台废去修为,驱除出宗门后,受到各峰峰主还有长老的连环恳求,不得已卖着厚脸去见姜璃浅。
站在洞口外,他踌躇再三,叹了口气,用很轻地语气说:“璃浅师妹,马上又到了莲儿师妹和北尧师弟的祭日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