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的,本座还是想宰了你。”
此话一出。
南簪额头开始渗出细密汗水。
打了一巴掌,宁远马上就给出一颗枣,笑着摇头,“放心好了,本座不会这么快就动刀的,毕竟我还没正儿八经的上任镇剑楼主,来这京城,还只是客。”
“更别说……”宁远视线落在她身上,怪笑道:“更别说娘娘如此以诚待人,为我牵马就算了,还梳洗打扮,穿上这件当年嫁给陛下的凤冠霞帔,于情于理,我都愿意网开一面。”
顿了顿,他补充道:“暂时。”
南簪默不作声。
宁远突然问道:“皇后娘娘,从我们入城开始,有一队人马就在远处瞧着咱俩,你不管管?”
在他的神念覆盖下,远处一座高门大户的屋脊上,坐着五人,皆是年轻人,令人诧异的是,里头的金丹地仙,居然就有三位。
宝瓶洲上五境修士,数量极少,上五境之下的地仙,虽然有很多,可毕竟较为分散,多是出自于宗字头仙家,寻常的小门小户,别说金丹境,龙门境就可当那老祖师。
南簪略微摇头,以心声说道:“不敢欺瞒剑仙,这几个,都不是我的人。”
宁远点点头,神念稍稍归拢,仔细探查一番,没察觉到什么杀意后,抄起桌上那筒青竹筷子,缩地成寸。
下一刻,远处传来几声惨叫。
倒也没杀人,宁远很快返回摊子这边,南簪眼尖,瞧见了那竹筒之内,筷子已经少了好几双。
而距离此地数百丈开外。
暮色中,一行五人,个个一瘸一拐,互相搀扶,大气不敢喘,埋头狂奔。
人人屁股缝都插了一根筷子。
连其中的两位年轻姑娘,宁远都没放过,挨个插了一支,并且还故意用了不小的力,导致一时半会儿,还取不下来。
摊子这边。
吃了近三碗馄饨,宁远拍了拍肚子,直起身,笑道:“走了,劳请娘娘继续为我牵马,夜游大骊京城。”
南簪有些神色木讷,只是一味点头附和,再度扶着男人上马后,离开这处僻静街道。
半道上,宁远买来了一份京城堪舆图,照着上面的标注,使唤胯下的皇后娘娘,拣选了好几条街道。
兜兜转转,这么走下去,恐怕等到抵达国师府,都要临近天亮。
宁远发现一件小事。
每当经过灯火通明的闹市,往往道路两旁,就会鸦雀无声,而等走到鸡鸣狗吠的小巷,又多是喧嚣不休。
稍微想想,也比较好理解。
毕竟见过皇后尊容的,只是少数,也多是住在京城的达官显贵,皇后牵马经过之时,自然认得出来,遂跪伏行礼,不敢大声喧哗。
反之,走到僻静巷弄时候,几乎就没人认得出南簪的身份了,哪怕那一袭凤冠霞帔,极为瞩目,可那些贫苦人家,连明天吃什么都还没有着落,又怎么会识货呢?
所以接下来,在走到一条小巷中时,宁远看向胯下美妇,忽然提议道:“娘娘,卑职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娘娘”二字,说的好,后面的“卑职”,说得更好。
南簪回过头。
宁远想了想,说道:“凤冠与霞帔,按照大骊律法,是否只有皇室女子才能穿?类似龙袍之于天子?”
皇后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不只在于大骊,浩然天下的王朝国都,基本都有这个规矩。”
宁远问道:“那能不能改一改?”
南簪眼神疑惑。
一袭青衫双手拢袖,缓缓道:“比如放宽些许?好比寻常市井女子,在出嫁的当天,可以越制,也能头戴凤冠,身着霞帔?”
皇后娘娘不假思索道:“剑仙说了算。”
宁远摇头笑道:“还是娘娘说了算。”
南簪嗯了一声,“既然如此,等我返回宫中,挑个良辰吉日,就让圣上传下圣旨。”
宁远俯下身,伸手搭在她脑袋上,肆意揉了揉,笑眯眯道:“真乖,长得还那么好看,我都有点不想杀你了。”
南簪只觉浑身上下,如坠冰窖。
约莫半个时辰后。
走到皇宫外的一处墙根,宁远已经能远远看见那座国师府的轮廓,忽然勒马而停,问道:“娘娘,我听说大骊朝廷,从来不会惯着任何一位山上修士,不是宋氏跋扈,而是一国底气使然。”
男人掐着手指头,继而说道:“之前逛了半个京城,路过了不少大骊官员的府邸,我挨个查探了一番,确实不得了,仅是我发现的地仙修士,就有十几名之多,玉璞境,也有那么一两位。”
青衫客看向美妇人,笑问道:“那么娘娘,我想问问看,大骊武道如此强盛,一国皇后,却为我一个元婴剑修牵马,他们这些臣子,难道就没有非议?”
“难道不准备召集人手,把我活生生砍死?毕竟皇后牵马,无论是对文武百官,还是皇帝皇子来说,都是莫大耻辱。”
头戴凤冠的美艳妇人尴尬一笑,低声解释道:“剑仙有所不知,你这位镇剑楼主的名号,早就传遍了朝廷上下,百官那边,确实是有些怨言的,可毕竟上面还站着一位国师大人……”
宁远打断道:“可是皇后娘娘,国师崔瀺,此刻并不在大骊京城,对不对?”
南簪猛然抬头。
一袭青衫则是低头,与抬头的她对视,漠然道:“皇后娘娘,其实你我之间的恩怨,很好解决的,无非就是成王败寇,四字而已。”
“正好国师大人不在,我也还没正式上任镇剑楼主之位,最关键的,皇帝陛下还在卧床养病,无法处理朝政,太子得以监国……”
“那么南簪姑娘,不如现在你就返回宫中,纠集臣子,出动皇城禁军,把身在京城,隶属于大骊的练气士,全数召来,与我酣畅淋漓的打一架?”
“对了,最好喊上那个飞升境的老车夫,还有你的背后之人,那人什么境界?仙人境?飞升境?我不清楚,不过我大概能猜出他的来历,出自中土阴阳家陆氏,对也不对?”
宁远反手拍了拍背后长剑,笑道:“我绝对不走,娘娘喊来多少人,我就杀多少,要是身死,就是我技不如人。”
“老子是江湖中人,喜欢问剑,喜欢按照江湖规矩行事,不想跟你们帝王之家扯这些弯弯绕绕,
那么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言语之间,那人背后长剑,隐隐震动,剑气冲霄。
南簪近乎本能的闭上眼睛。
宁远也不急,耐心等待。
片刻后,南簪睁开眼,望向那位高坐马背的青衫剑仙,柔声笑道:“剑仙大人,妾身这就带您去国师府?”
大骊可以没有皇后,因为哪怕她死了,也会有第二位,第三位。
可却不能没有一位镇剑楼主。
那座仿造白玉京,就是大骊的真正底牌,按照崔瀺的说法,大骊失去宁远,无异于失去一座天下。
南簪南簪,可能就只是豫章郡内,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可皇后娘娘,总不能置大骊国祚于不顾。
将来大骊能不能坐稳一洲之地,能不能退敌蛮荒妖族,以至于能不能出现极多的剑仙武夫……
目前来看,全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
国师第二次去往中土讲学之前,就单独找了她一趟,明确说明了此事,要她自行选择。
起初她没答应,所以就有了长春宫那番小小算计,而今到了这个地步,貌似已经没了退路。
要么一条路走到底,跟着那位中土陆氏高人,继续暗中针对宁远,要么就老老实实的,转身投靠这位新任镇剑楼主。
很显然,一番权衡利弊后,南簪选择了后者。
至少眼下。
姑且算是暂时。
只要宁远有这个本事,能在阴阳家高人的算计之下不死,还反胜之,那么不管到了最后,她死没死,宋氏一脉,依旧稳坐江山。
青衫客微笑道:“真是个墙头草。”
随即拍了拍马背。
“带路。”
一袭凤冠霞帔的皇后娘娘,真就好似婢女一般,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牵着缰绳,转身走入小巷中。
这条巷子,名为意迟巷,是最靠近皇宫的僻静小巷,多是世代簪缨的豪阀贵族所居住,国师大人的府邸,就在末尾。
离这不远的篪儿街,则几乎全是将种门户,素有“军神”美誉的宋长镜,还有大骊袁曹两位上柱国的后人,就在这条街上。
宁远一一记在心里。
回头这些大骊官员,说不得,他都要去拜访一二,特别是袁曹两姓,两家的中兴之祖,一直都被大骊老百姓奉为门神,年年春节前夕,基本都要张贴在宅子门上。
盏茶过后,这趟夜游京城,兜兜转转之下,宁远也终于来到了国师府门外,这边早有下人提灯等候。
见了宁远,也丝毫不意外,声称书房已经打扫干净,楼主舟车劳顿,早点歇息为好。
皇后娘娘也终于松了口气,朝宁远微微欠身,低声道:“宁剑仙,既然国师府已到,那妾身就先行回宫了。”
岂料宁远摇了摇头。
他说道:“皇后娘娘,回宫就算了,大半夜的,让你一个女子孤身返回,实在是不太好。”
青衫客句句诚恳。
“要是半道遇上歹人,见色起意,给娘娘掳走了怎么办?这可不行,本座绝对不会容许这等事发生!”
宁远转而看向一旁管事,直接询问,“国师府内,今儿个还有没有空房?”
那管事没有多想,老实答道:“回禀大人,总计还有十四间空房。”
宁远微微眯眼。
“有……这么多?”
管事额头冒汗,壮起胆子,看了看宁远,又瞥了皇后娘娘一眼,最后心一横,高声喊道:“大人,没了,就一间书房!”
南簪眼神略微呆滞。
宁远回身再侧身,轻抖袖子,伸手虚引,笑道:“皇后娘娘,那就没辙了,还望莫要嫌弃,与我这个糙人,共睡一屋。”
他又急忙改口。
“噢,不对不对,是住不是睡。”
“哪敢睡皇后娘娘,给我宁远十个胆子,也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娘娘放心,今夜进了书房,卑职一定不碰床榻,就地而席,并且和衣而睡。”
言辞凿凿。
就差没指天发誓了。
南簪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宁远却不管这个那个,见她无动于衷,反手抓住她的肩头,闪身掠入国师府。
原地只留下那位中年管事。
咽了口唾沫,抹了把额头汗水,管事不禁内心腹诽,歹人歹人,宁楼主诶,您说的这个歹人……
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
国师府,书房内。
被强行掳来的南簪,这位美艳至极的皇后娘娘,一屁股跌坐在地,惊魂未定,半晌没回过神。
那人则是自顾自坐在书案后,翘起一条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此姿态,真就好似在审问犯人。
就这么对视许久。
一袭青衫忽然说道:“皇后娘娘,可以去沐浴了,完事之后,再伺候我洗漱,最后的侍寝,应该不用我来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