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是火药!他们竟有如此小的!单兵可用?!”李贽脑中“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
他之前只见过天工之城用巨型抛石机投射的、房屋大小的恐怖火药包,万没想到对方竟悄无声息地开发出了如此小巧、可由单兵投掷的致命杀器!
而且,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
正是他全力冲刺、旧力已发新力未生、根本无法大角度规避的致命时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魏建东用尽全身力气,右臂肌肉贲张,猛地一个旋身挥臂!那冒着死亡青烟的火药包如同被投石机抛出,划出一道低平而迅疾的弧线,带着死神的呼啸,精准无比地朝着冲锋在最前、一马当先的李贽迎面飞去!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让李贽感觉自己就像是主动撞向这催命符的飞蛾!
“喝啊——!”千钧一发之际,李贽不愧是悍将,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反应和力量。
他怒吼一声,硬生生将刺向魏建东的长枪轨迹强行改变,灌注全身的力气,枪出如龙,狠狠刺向那飞来的、滋滋作响的死亡方块!
他试图将其挑飞或提前引爆!
轰隆——!!!
长枪枪尖触碰到火药包的瞬间,一团巨大、炽热、耀眼欲盲的橙红色火球在李贽面前不足十步处轰然炸开!
仿佛平地升起了一轮毁灭的太阳!
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撕裂了整个苍穹,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致命的破片,狠狠砸向四面八方!爆炸中心瞬间被翻滚的浓烟和火光吞噬!
“噗——!”李贽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巨力狠狠撞在胸口,眼前瞬间被刺目的白光和翻滚的浓烟充斥,耳中只剩下尖锐到极致的嗡鸣,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位!
他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在面甲内侧。
“唏吁吁——!”他胯下心爱的“黑云”战马发出凄厉到不似马声的惨嘶,前蹄在巨大的冲击下高高扬起,随即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翻,庞大的身躯如同破布娃娃般向后抛飞!
李贽本人更是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天旋地转,整个人被狠狠抛离马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如同陨石般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焦土的地面上!
在失去意识前的一刹那,他那被震得模糊的视线,透过弥漫的硝烟和漫天飞舞的尘土、碎甲,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紧随在他身后和身旁的二十多名最精锐的亲卫骑兵,连人带马,如同被无形的巨神之手残忍地撕碎!
残肢断臂、破碎的甲胄、猩红的血肉、内脏的碎片混杂着泥土和硝烟漫天飞溅!
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刺鼻呛人的火药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中央,形成一片死亡禁区!
“呃……”李贽被爆炸掀起的泥土和尸体碎块半掩埋着,他挣扎着,头晕目眩,耳朵里只有尖锐的蜂鸣,全身骨骼仿佛散架,剧痛从每一处传来。
他艰难地用手撑着地面,试图爬起来,脑中一片混沌。
“我……我还活着?”这个念头刚如泡沫般浮起,就听到头顶传来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灵魂冻结的、密集到无法分辨的破空锐啸声——那是数百张连发快弩同时激发、箭矢离弦的声音!如同地狱之门洞开,万千恶鬼齐声尖啸!
咻咻咻咻——!!!
如同死神挥动无形的镰刀,一片密集得几乎遮蔽了视线的钢铁箭雨,带着撕裂空气的死神尖啸,从天工之城的中军阵列中激射而出!
冰冷的弩矢反射着爆炸后残余的火光,如同死亡的流星雨!
目标,正是被火药包炸得人仰马翻、阵型彻底崩溃、主将生死不明、完全陷入恐慌和混乱的叛军中路骑兵!
噗噗噗噗……
啊!
呃啊!
嗬嗬……
箭矢穿透皮甲、贯穿血肉的沉闷响声与叛军骑兵凄厉绝望、戛然而止的惨嚎瞬间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
成排的叛军骑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李贽刚刚用尽残存的力气,从尸堆和血泊中挣扎着半跪起来,头盔早已不知去向,头发散乱披下,脸上布满黑灰和血迹。
他茫然地抬起头,浑浊的视线努力想穿透硝烟,看清这炼狱般的战场。
噗!噗!噗!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至少五六支强劲的弩箭,如同长了眼睛的死神之指,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地钉进了他的胸膛、腹部和大腿!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猛地向后一仰,视线瞬间从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天工之城军阵,变成了阴云密布、灰暗压抑、仿佛也在哭泣的天空。
“呃……”李贽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他下意识地、艰难地低下头,看到的景象让他瞬间被无边的冰冷绝望彻底吞噬:自己的前胸、小腹、大腿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还在颤动的、冰冷的弩箭箭杆,如同刺猬一般。
温热的鲜血正汩汩地、不受控制地涌出,迅速染红了破碎的甲胄和里衣,在身下汇聚成粘稠的血泊。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突然被扎漏了的水袋,全身的力量伴随着生命的温度飞速流逝。
“依……依然是……碾……压……”一个充满无尽不甘与苦涩的念头在脑中闪过,随即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没。
这位叛军悍将,身体剧烈地晃了晃,眼神彻底涣散,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噗通”一声,像一截被伐倒的朽木般,重重栽倒在自己部下温热的血泊之中,再无声息。
中路爆炸的轰鸣,如同点燃总攻烽火的信号!
慢了仅仅两三息时间,天工之城两翼的都尉也几乎同时发出了冷酷的怒吼:
“目标——敌将!投掷!”
两个同样冒着致命青烟的小型火药包,被两翼臂力最强的士兵用尽全身力气掷出,目标直指正在指挥冲锋的赵武和孙猛!
轰!轰!
又是两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在两翼炸开!
火光与翻滚的浓烟瞬间吞噬了目标区域。
左翼,身材魁梧的赵武连人带马当场被炸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只剩下一片狼藉的血肉和破碎的甲片。
右翼,孙猛坐骑被炸翻,他本人被巨大的冲击波狠狠甩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浑身剧痛,骨头不知断了几根,还未来得及挣扎爬起,一片如同飞蝗般紧随而至的密集箭雨就将他射成了刺猬,钉死在地面上。
三个精准投掷的小型火药包,如同三记来自九霄云外的神罚重拳,彻底打懵、打散了叛军的三路骑兵。
精心组织的“波浪式”冲锋阵型瞬间土崩瓦解!
受惊的战马嘶鸣着四处乱窜,幸存的骑士要么坠亡,要么茫然无措,惊恐地看着身边同伴被炸碎、被射穿,被这超越认知的恐怖武器摧毁了所有斗志。
“目标——前方溃军!三段连射!”天工之城的两翼都尉王魁、张铁山,以及中军刚刚放下手臂的魏建东,几乎同时发出了冷酷而高效的命令,声音如同刮骨的寒风,“放!放!放!”
崩!崩!崩!崩!
令人牙酸的密集机括声再次如同死神的磨盘般响起!
这一次,是抵近的、毫不留情的收割!
连发快弩在二三十步的距离上,威力达到了极致!
强劲的弩箭带着恐怖的动能,轻易洞穿了叛军骑兵单薄的皮甲,甚至穿透了部分简陋的金属护片。
失去阵型保护、速度大减、陷入混乱的骑兵,在训练有素、冷酷无情的弩手面前,如同移动的活靶子!
“啊!我的眼睛!”
“我的腿!救我!”
“快退!快退啊!挡不住了!”
惨叫声、哀嚎声、坠马声此起彼伏,叛军骑兵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成片成片地倒下。
钢铁的死亡风暴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然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困兽犹斗!
这些叛军骑兵也多是亡命之徒,深知此时转身溃逃,只会把脆弱的背部完全暴露给那索命的连弩,死得更快!
在几名侥幸存活、凶性被彻底激发的基层军官(如百夫长、队正)歇斯底里的吼叫下:“冲上去!跟他们拼了!只有近身才有活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剩余的、大约还有近千的叛军骑兵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凶性,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顾一切地催动伤痕累累的战马,顶着身边同伴不断倒下的惨状和呼啸的箭雨,红着眼睛,如同疯狂的狼群,向着天工之城的步兵方阵决死撞去!
只要能冲进去,搅乱他们的阵型,逼迫他们进行近身混战,凭借个人的悍勇和混乱,或许还能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当剩余的叛军骑兵终于付出惨重代价,如同惊涛骇浪般撞到天工之城步兵阵前时,迎接他们的,不是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和溃散,而是一片冰冷的、闪烁着死亡寒光的、令人绝望的钢铁丛林!
天工之城的步军阵列,紧密得如同铁板一块!
士兵肩膀挨着肩膀,前排蹲伏,后排挺立,长枪高高举起,雪亮的三棱枪尖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斜向上方四十五度角,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闪烁着致命寒光的枪林!
这正是裴徽借鉴古今中外经典战役(如马其顿方阵、瑞士长枪兵),结合自身对纪律和装备的理解,加以改良的“刺猬”式步兵长枪战阵!
士兵们经过近一年的严酷训练,对这种战阵的配合、轮换、刺杀角度早已烂熟于心,形成了肌肉记忆。
咚!咚!咚!咚!
中军后方,一名赤裸上身、肌肉虬结的健壮鼓手,用尽全身力气,敲响了沉重而缓慢、如同巨人脚步的战鼓。
这鼓声仿佛带着魔力,瞬间驱散了士兵们因血腥厮杀而产生的些许慌乱和不适,将他们的意志统一到一个节奏上。
所有士兵,无论是两翼还是中军,都下意识地、整齐划一地踩着这沉重而坚定的鼓点,如同一个整体般,沉重而有力地向前踏出一步,又一步!
他们口中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如同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嗬!嗬!”声,竟反迎着阵型已经稀稀拉拉、冲击气势早已衰竭的叛军骑兵,逆势反冲而上!
“杀——!”积蓄已久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震天喊杀声终于从整个天工之城军阵中爆发出来!
声浪直冲云霄!
两股洪流,一股是绝望冲锋的残兵,一股是纪律严明的钢铁丛林,狠狠撞在了一起!
铿!锵!噗嗤!
咔嚓!
唏律律——!
啊——!
金属撞击的刺耳摩擦声、枪尖入肉的沉闷撕裂声、骨骼碎裂的瘆人脆响、战马临死前的惨烈嘶鸣、士兵濒死的绝望哀嚎……
瞬间响彻云霄,交织成一曲残酷到极致的战场交响乐!
叛军骑兵挥舞着长刀或长枪,凶狠地劈砍、突刺。
然而,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面对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敌人!天工之城的长枪阵如同一个精密的、无情的杀戮机器:一名叛军骑兵刚刚奋力格开正面刺来的长枪,侧方和后方的三四杆长枪就毒蛇般同时刺出,瞬间洞穿了他毫无防护的肋下和坐骑的脖颈!
另一名骑兵甚至来不及挥出武器,他胯下的战马就被下方数支角度刁钻的长枪狠狠刺入柔软的腹部,战马惨嘶着轰然倒地,将他重重摔落。
未及爬起,几支冰冷的枪尖已带着死亡的气息透体而入!
密集的枪阵让叛军骑兵根本无法有效发挥马匹的冲击力和个人的武艺优势。
他们感觉四面八方都是致命的枪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长枪入肉的剧痛!
个人武勇在严密的组织和冰冷的钢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冲在最前面的叛军骑兵,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在第一个照面就几乎全部被刺死、挑落!
残存的五百左右叛军骑兵,看着眼前这如同高效绞肉机般吞噬生命的钢铁丛林,看着同伴瞬间被捅成血葫芦的惨状,脸上最后一丝凶狠彻底消失,被无边的恐惧和彻底的崩溃所取代!
斗志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
“撤!快撤啊!挡不住了!”
“魔鬼!他们是披着人皮的魔鬼!快跑!”
残存的叛军再也顾不得军官的呵斥和砍杀,哭喊着,如同丧家之犬,拼命勒转马头,只想逃离这片吞噬生命的死亡之地,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骑兵出击!左右包抄!一个不留!”一直隐藏在步兵阵后、如同磐石般按兵不动的魏建东,终于发出了致命一击的命令!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充满了胜利在握的决断。
呜——!呜——!
嘹亮而激昂的冲锋号角声划破战场喧嚣!
天工之城阵中蓄势待发、早已按捺不住的七百精锐骑兵(他们装备着同样的精甲和精良的马刀、骑枪),如同两把终于出鞘的绝世利刃,从步兵阵列的两侧猛然杀出!
他们以逸待劳,目睹了己方步兵的辉煌胜利,士气如虹,杀气冲天!
马蹄翻飞,卷起滚滚烟尘,朝着溃不成军、只顾亡命奔逃的叛军残兵凶狠地扑去,意图将其彻底包围、分割、歼灭!
后方压阵的叛军主帅高尚,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眼睁睁看着李贽、赵武、孙猛三员心腹爱将接连战死,两千精锐骑兵在短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里如同冰雪消融般被屠杀殆尽,心都在滴血!
这可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尖刀之一!
巨大的挫败感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他终究是枭雄,深知此时意气用事只会葬送更多兵力。
他强压住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冰冷地下令:“接应!快!鸣金!接应他们回来!快!”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铛!铛!铛!铛!
急促而刺耳的金锣声在叛军后方响起。
一队叛军预备骑兵立刻冲上前去,试图接应溃败的同袍。
天工之城的七百骑兵如同猛虎下山,衔尾追杀,锋利的马刀和骑枪无情地收割着殿后的叛军溃兵的生命,又斩杀了殿后的两百多叛军溃兵,将叛军的溃败浪潮彻底赶回了本阵的边缘,才遇到了叛军接应部队有组织的抵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