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陛下没有去长生观,所以这两个月易禾也没跟李祎见过面。
“最近我本来也想寻个休沐的时候去一趟长生观,正好你就来了。”
李祎听了这话,脸上绽出一丝笑意。
嘴上却漫不经心:“找我做什么?”
易禾正了正坐姿:“我想问问你,夫子他有没有入仕的打算?”
李祎满脸的期翼被泼了一盆凉水,没好气地说:“那你去问他啊,我如何知道?”
易禾仍旧堆上笑:“夫子那里我自然是要问的,可唯恐贸然前去会唐突他老人家,所以先从你这里探探个口风。”
整个大晋都知道,李氏私学算是当下最有名望的学堂。
因为夫子座下不收一个废物。
当年就算父亲有三公之尊,自己想拜他名下也要课试两次才行。
前几年上巳节,青州的几个大儒来建康游历,跟夫子见了一回。
他们几天下来都在清谈,从三玄到佛理,从周礼到诗经,夫子舌战群儒,气吞河岳,令北地大儒尽折腰。
也由此,许多千里之外的大户人家也将后辈送来求学。
如果能将夫子请来太学院坐镇,那必定会为太学院带来许多助益。
只是她知道,夫子这人淡泊高远,从来无意仕途,所以难度自然不是一般的大。
“想都别想。”
果然,李祎一开口也给她兜了一盆冷水。
“若不入仕,每旬来太学院授几节课呢?”
易禾还是有点不甘心,总想寻个转圜的法子。
“嗯……这个或许可以找他商议一下。”
“太好了,有得商量就行。”
李祎见她眉飞色舞,忍不住撇了撇嘴。
“那我一会儿回去就替你问问。”
易禾闻言,半直起身子,殷勤地给他倒了一盏茶。
“那就多谢了。”
“好说……不过我爹如果不想去,我也可以的。”
“啊。”
易禾咂咂嘴:“怎么说呢,其实太学院也不缺人。”
见李祎脸上现出愠色,她赶紧又补了一句。
“你不是还出着家呢吗?”
“律例上也没说道士不能授业啊?”
“不是,主要是万一夫子答应了……”
“也不妨碍我去啊。”
易禾急得在房中连连踱步,最后觉得不能再留体面了。
“你告诉我,你去了能教什么?”
“太学院那几科,我都能。”
易禾见他有几分认真,于是坐下来语重心长劝了一句。
“老实说,你若真当够了道士,想换个过法,去太学院授业,倒不如去北府充军。”
“毕竟,打架是你擅长的。”
李祎坚定地摇了摇头。
“若再有战事,大不了我直接随军就是,何必再去北府练兵?”
易禾说不出话来,因为李祎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他的本事,确实也不需要跟别人一样每日操练。
“所以,关于这件事我们再重新议过。”
易禾忙问:“怎么议?”
李祎笑得一脸诡诈:“你如果同意我入太学,我就想办法让我爹答应你说的事。”
易禾一脸错愕。
他入太学想做什么?
再者,平常夫子就不怎么待见他,这种事如何能听他的。
李祎仿佛猜到了易禾所想,故意空了半晌没说话。
也就趁着这么个短暂的功夫,易禾已经琢磨明白了。
这些年夫子之所以不喜李祎,是生气他定要出家。
如果李祎答应还俗,别说让夫子来太学院授业,就算让他来当学生,想必他也乐意。
所以,这件事李祎八成还真能办到。
想到这儿易禾笑了一声:“不急,还是等我我先问过夫子再说。”
万一夫子他真应了呢。
“那我就在一旁给你添坏话。”
“……”
“你能不能做个人。”
李祎不回应她的盘问,只是端起茶又抿了一口。
“我对入仕为官没有兴趣,只不过长生观待久了,实在无聊。”
“当真没有别的缘由?”
“没有。”
易禾还是苦恼,没有也不行啊。
就怕一个李祎进去,几十个癫子出来。
那朝堂上这些同僚,不得笑话死她。
改制改制,原来改了这么一出、
这时李祎忽然瞟了她一眼,又赶紧把目光移开。
“其实……若不是因为七年前那件事,我一直以来的打算也是为人师表的。”
“只不过造化弄人,我当年担了个断袖的名声,也知道这条路必然走不下去了。”
易禾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又涌起了一丝愧疚。
但现在不是再提旧事的时候。
“可如今你这个名声还没有洗干净,为何又不担心了?”
李祎这才转向她:“那不是因为你把太学院除旧革新了吗?”
“几年前卫凌的状况如何?不也照样开馆授课。”
“再者,现在太学院你说了算,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嗯。”
易禾没有再反驳,几年辰光,人和事都能变。
情势格局自然也应有变。
说不定是何时日,她扮男装入朝为官的事也会暴露。
凭什么以断袖之名阻拦他呢。
“但有几件事,我需要提前给你说开。”
“一,你想入太学院,务必要陛下首肯。”
“二,太学院确实还可以再招几个太学博士,但是你必须凭课试获得。”
“三,假使上面两条顺利,那还请你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谨言慎行身为师范。”
李祎也垂头琢磨了一会儿。
“一,对付司马策,我有的是法子。”
“二,太学院想怎么试就怎么试,若我不中绝无二话。”
“至于三么,你若觉得我有辱师道尊严,随时将我罢黜就是。”
易禾看他神色郑重,不像是开玩笑,再加上自己的条件他都应了。
似乎也没别的不妥。
“那我明日就去问问陛下的意思。”
“可以。”
李祎得到了答复,痛快地起身。
临走前笑眯眯地说了句:“东西我会送到北府,你说过的话可别忘了……易大人。”
他故意将最后三个字说得谄媚。
易禾听不得这么造作的一句,脚下一刻没停就将人送出了门外。
回来后她自己又静坐了片刻,重新盘算下这件事。
也罢,如果他真能将夫子请来,权当他是个搭头好了。
反正李祎允诺了,如果他言行失当,任凭自己处置。
至于祭酒一职,夫子想必应了太学院的差事,也不差一个祭酒的名头。
毕竟他也做过陛下的授业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