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玖月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房中打坐调息,强大的神识却时刻笼罩着整个小院,以及小院外方圆数百丈的范围。
她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默默守护着失忆的师弟和善良的林婉儿。
她“看”到了叶凡初醒时的茫然与脆弱,看到了林婉儿不辞辛苦的悉心照料。
也看到了叶凡在失忆后,依旧会本能地在自己和林婉儿遇到潜在危险时,下意识地移动到更利于防御的位置。
她更“看”到了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情感变化。
她看到林婉儿为叶凡擦拭额头汗水时,那微微泛红的耳根。
看到叶凡虽然沉默,目光却会不自觉地追随林婉儿忙碌的身影。
看到林婉儿在修炼得到叶凡“无意”指点后,那发自内心的、如同朝霞般明媚的笑容。
也看到叶凡在面对林婉儿时,那空茫眼神中偶尔闪过的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这些点点滴滴,如同细密的丝线,编织成一幅安静而温暖的画卷,呈现在沅玖月的“眼前”。
心情,是复杂的。
一方面,她为师弟感到庆幸。
在如此境地下,能遇到林婉儿这样纯善的女子,得到毫无保留的救助与温暖,是不幸中的万幸。
看着叶凡从最初的死寂茫然,到如今渐渐有了“人气”,她心中悬着的石头,稍稍落下了一些。
师尊不在,她这个师姐,由衷地希望师弟能好。
但另一方面,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也偶尔会涌上心头。
她与叶凡现如今身处异地,这处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的心中满面有些恐惧。
再加上师尊也不在身边,沅玖月一直都在强撑。
“罢了……”
沅玖月常常在调息的间隙,望着窗外的同一片天空,幽幽一叹。
“只要师尊平安,能开心便好。”
“相信师尊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她只能这样默默的安慰自己,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疗伤和警戒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沅玖月也发现了林婉儿在林家的地位,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她曾暗中出手,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两个试图深夜潜入小院、意图不轨的宵小。
也曾在她神识范围内,“听”到林家几个旁系子弟对林婉儿的嘲讽。
她只需稍稍释放一丝散仙的威压,便让那几个口出恶言的家伙心胆俱寒,莫名摔了个狗吃屎,仓皇逃离。
在暗处,沅玖月默默的为他们挡去了许多风雨,只为了让这片小小的庭院,能维持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与温馨。
庭院里的日子,平淡却充满生机。
叶凡的身体的外伤基本康复后,便自然而然地担当起了林婉儿“护卫”的角色。
虽然他现在只能堪堪发挥入道境的实力,但在林家那些渡劫、大乘境的子弟眼中,仍然是高不可攀的对象。
且他那份历经生死磨砺出的沉稳气度,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如同绝世利剑出鞘般锋锐的眼神,足以让大多数心怀不轨者望而却步。
林婉儿去家族学堂,叶凡便抱剑立于学堂外的廊下,沉默如磐石。
起初引来不少嘲笑——“三小姐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傻子当护卫?”
叶凡对此充耳不闻,目光只落在学堂内那个认真听讲的绿色身影上。
直到有一次,一个旁系子弟故意寻衅,想推开叶凡闯入学堂打扰林婉儿。
却被叶凡看似随意的一个侧身卸力,让对方如同撞在棉花上,踉跄几步差点摔倒,惊疑不定地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叶凡,再不敢造次。
两人的交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叶凡早在暗中化解了对方的试探。
林婉儿去库房领取份例,常常被克扣或是分配到最后,拿到些残次品。
叶凡会默默跟在她身后,在她被管事刁难时,他不会争吵。
只是用那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那些惯会看人下菜的管事,心中莫名发毛,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公正”了几分。
这些小变化,林婉儿都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她知道,是叶凡的存在,让她这本该更加艰难的处境,多了一层无形的庇护。
妖兽袭击城池那日,来得突然。
数头相当于金丹期的飞行妖兽不知为何突破了外围防线,直扑林家府邸区域。
一时间,惊呼声、爆炸声、兽吼声响成一片。
林婉儿当时正在自己的小院里,一头凶戾的铁羽鹰隼发现了她,俯冲而下,利爪闪烁着寒光。
危急关头,林婉儿吓得花容失色,她只有返虚初期修为,绝非这鹰隼的对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叶凡!
他手中只有一柄林婉儿给他防身的长剑,面对散仙境界的妖兽,他入道境的修为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但他没有后退。
他眼神锐利如刀,体内积蓄的力量疯狂运转,周围天地灵气疯狂躁动。
他使出的剑招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笨拙,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惨烈意味!
“噗!”
铁剑与鹰隼的利爪碰撞,瞬间断裂。
叶凡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掀飞,口中喷出鲜血,重重地撞在院墙上,委顿在地,生死不知。
而那鹰隼,似乎也被叶凡那决死一击中蕴含的某种“意”所慑,动作微微一滞。
就在这瞬息之间,一道无形的神识冲击从隔壁房间发出,精准地刺入鹰隼的脑海。
鹰隼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甩了甩头,竟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林婉儿,仓皇飞走。
“叶大哥!”
林婉儿哭喊着扑到叶凡身边,看着他胸前淋漓的鲜血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所有疗伤丹药,不顾一切地往他嘴里塞。
暗中的沅玖月,收回神识,脸色也白了一分。
强行调动神魂之力出手,对她的伤势亦有影响。
但她看着林婉儿不顾自身安危,拼命救治叶凡的模样,看着叶凡即便失忆,依旧用生命去守护林婉儿的本能,沅玖月似乎明白了师弟的本心。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她喃喃自语。
经此一役,叶凡再次重伤卧床。
林婉儿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整整三天三夜。
当她因为疲惫过度,伏在叶凡床边睡着时,叶凡苏醒过来。
看着少女熟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眼角的泪痕,心中那片空茫的废墟上,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开出了温暖而坚韧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