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云翔站在原地都快呆成石像了。
一旁的吴振海则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同时却也忍不住拿自己手里的火枪，也下意识和康云翔一样进行了验证操作。
当他尝试触摸枪身感受温度。
他这一枪比康云翔放得更晚一些，可他手里这杆火枪竟然也已经在说话间便冷却下来许多，最多称得上稍稍有些烫手罢了，已经连灼伤人的温度都没有了！
而这杆枪的枪杆子里，同样抖落不出什么火药残渣！
“无惧炸膛、没有残渣的火药，居然……是真的！！”吴振海也是同样呆在风中凌乱了：这特么的也太离谱了吧？
他们都已经快数不清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项鬼斧神工般的改良项目了，只知道这些改进之处，但凡只有其中一处都已经可以大大提升火铳的威力了，更遑论改进成现在这样！
这战略价值……
已经到了他们完全无法估量、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天爷。
做梦都不敢做胆子这么大的梦。
另一边，汪锦年也知道这东西经过全方位的改进和提升，如今已足以称得上惊世骇俗，对于大明皇朝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属于陛下口中所说的「降维打击」，接受起来自然是有难度的。
不过这道理他都懂。
可看着在风中凌乱的康云翔和吴振海，汪锦年嘴角的忍俊不禁还是比AK还难压，这样子就……真的很好笑嘛！
他用力抿了抿嘴唇。
强行把自己的笑憋了回去，试着唤醒凌乱中的康云翔二人：“康千户？……吴千户？”
好笑归好笑，神机营的训练进度不能耽搁不是？
听到他的声音。
康云翔自然也讪讪收回了心神，他咽了口唾沫，长叹一口气道，如在梦中一般慨叹道：“枪杆材料、火药材料、定量控制射出效果……无论哪一项，比之普通火铳都要更完美无数倍，这火枪……简直不似是当世人间该有之物啊！”
他本以为这火枪具备精准定位已经足够恐怖了，却没料到那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当越来越发现这火枪的神奇之处。
康云翔便愈发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
汪锦年也有些感慨地笑了笑：“所以啊……陛下他，是神仙嘛！我说这话你当我是为了拍陛下的马屁不成？……我是说真的！比真金还真！”
说罢，他目光一转，再次落在康云翔手里的火枪上，提醒道：“现在的火枪可以直接连发，你想再试试，直接用就是了。”
康云翔点了点头。
心神激荡了大好一会儿，这时候才算从巨大的惊涛骇浪之中，稍稍平静下来，但依旧是心潮澎湃：“下官试试！”
他往后退了约莫二十几步，距离作为目标点的弹坑更远了许多，而后才拿起一颗早已用油纸包好的、提前量定过最佳用量的小火药包放入枪管之内，又放子弹，点燃火绳线，抬枪瞄准……
相比于第一次有样学样地跟着汪锦年操作。
这次，他的手法已然比之前熟练和流畅了一些。
不过。
当他举着枪托瞄着目标准备射击的时候，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目光有些古怪地看了汪锦年一眼，道：“汪大人刚刚……是不是想笑我们没见过世面？”
他其实注意到了那比AK还难压的嘴角，此时想起来，多少觉得有些尴尬和丢脸了，直性子的他忍不住爽快干脆地问了出来。
这直来直往的，倒是让汪锦年有些尬住了。
虽说他现在乃至以后，基本都算是这两个千户的顶头上司了，可这二人的职位本就不算低，对方的能力他如今也算是看出了不少，这属实有些破坏同事关系了，不利于以后工作开展。
所以他愣了愣后，立刻尽量憋住心里的笑意，挤出一个严肃地表情：“不会，没有的事！康千户肯定是看错了。”
康云翔不由蹙了蹙眉。
他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没看错啊，这个汪锦年明明差点儿就笑出来了的样子？
不过汪锦年这时候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憋笑，绷得倒是挺像回事儿的，康云翔也只有收起自己心里那因为被人嘲笑而暗暗恼怒的情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火枪上方的照门、准星以及目标坑洞上。
他和吴振海同为弓箭手中的佼佼者，几乎同时被挑选出来编成如今这两个千户所，一起经历职场上的起起落落，也算是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了，可关系好归关系好，他们这些武人都要强，唯独在实力上不想落了吴振海的下乘。
所以康云翔抛开刚刚这个小插曲之后。
目光立刻一凝，闭起一只眼睛，凌厉地瞄准了目标的坑洞，片刻后，便果断扣动了食指旁的扳机。
“砰——”
一枪射出，烟尘四起，坑洞果然又深了许多！
“好！！！”汪锦年不由得立刻拍手称好，看向康云翔二人的目光里愈发多了几分热忱——虽然目前只是近距离射击，不代表将距离拉到足够远的情况下这二人也能表现如此良好，可这完全足以代表二人的资质和潜力。
把他们俩带出来指日可待。
四舍五入，再让他们把他们各自辖下的那些弓箭手也带出来，同样是指日可待！
“老吴，咋样？”康云翔笑着，傲然看向吴振海。
吴振海倒是不与他争一时胜负：“这才刚刚开始，距离近都算不了山门，回头等你我摸索熟练了，再真正比，那才能算！”
汪锦年点了点头：“吴千户所言有理，如今这火枪你们各自也算是试过了，虽然如今的火枪经过陛下的改良，早已经排除了诸多不可控的问题，不过想要真正达到能够把这火枪发挥出十成十的威力和效果，依旧并非一日之功，不急在这一时。”
“你们便且先在炼丹司安顿下来，再行投入不迟。”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汪锦年现在也算是摸到了二人实力的一二，心中也满意，便先安排道。
康云翔和吴振海也知道他这话是有道理的。
虽然二人都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火枪，可他们还是从善如流，将其放下，抱了个拳：“是，下官明白！”
他和吴振海新接触这种恐怖的武器，当然是恨不得直接在校场上练他娘个没日没夜的才算过瘾。
可他们手底下各自都带着一千多号人呢！这人数可完全不是什么小数目，他们得配合汪锦年一起把这些人打造成真正的「神机营」，作为领导当然也不能太任性了。
能被任命为这两个千户所的千户，这分寸他们是懂的。
就在此时，校场门口却有一人小跑着走到汪锦年面前。
这人抱拳禀报道：“汪大人，化学部张宇清张道长前来拜访，说是来给咱们火器部送防火衣来了。”
刚准备退去先安顿手底下人的吴振海和康云翔蹙着眉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迷惑和不解。
“化……化学部？张道长？”
“防……防火衣？？”
两人有些费力地理解着这一句听起来不长，但格外令人费解的话，但最终还是解毒有些失败。
化学部：嗯，完全没听说过的词汇。
防火衣：字面意思是可以防火的衣服——特么的衣服不都是一烧就着的东西么？怕火还来不及，防火叫怎么个事儿？
可当二人一头雾水的时候。
作为他们如今以及日后顶头上司的汪锦年，却是目光一亮，脸上露出了兴奋之意：“哦？他们的速度也快得很嘛！快去请进来！陛下可真是英明啊，咱火器部的条件也是越来越好起来了！”
虽然现在火枪的安全系数已经提升了不知道多少个level。
可毕竟打交道的都是易燃易爆炸的玩意儿。
防火衣对他们来说。
不可我不重要。
禀报之人得了汪锦年的吩咐，当下领命转身而去，汪锦年则是一脸期待地搓着手，显然有些激动，也有些迫不及待。
“什么化学部，什么防火衣……？汪大人看起来好似十分重视和期待？”康云翔附耳到吴振海旁边嘀咕道。
吴振海看着那人的背影沉吟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听不明白，不过张宇清张道长……莫非是那位正一教天师张宇初之弟，传闻其有下一任天师之姿？”
被吴振海这么一提醒。
康云翔也想起来了，压着声音点头道：“是他是他！去年应陛下诏令前来应天府，被陛下看重，招入炼丹司替陛下炼丹的。”
“那可是高人了！谁知道是不是真能炼出长生丹药来？”
“刚刚不是说了么？来送什么……防火衣来的，这跟炼丹又有啥关系？搞不明白，这炼丹司还真是古里古怪的。”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议论着。
心里也不由有些好奇。
他们二人如今虽也已经知道了火器部的核心机密。可他们并没有接触过所谓的「化学」，对整个炼丹司，依旧不那么有概念。
在他们看来。
炼丹司既是陛下暗中发展真正属于自己力量的掩护之所，可与此同时，毕竟曾经那么大张旗鼓地招了诸多方士、道长、炼丹师……等等能人异士，数量不少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如果说找方士全然是为了打掩护，象征性找几个也就是了，哪儿用得着找这么多人？
难不成也是为了把这批道人方士培养成火枪神射手不成？修道炼丹他们擅长，这些打打杀杀的他们可干不来吧？
以此来看。
这炼丹司里，炼丹肯定还是要炼的。
手握天下至高之权，哪个帝王还不想长生了？
是以，即便汪锦年曾豪迈嚣张地吐槽了一句「正经人谁还炼丹」这样的话，他们也下意识地觉得，或许是汪锦年作为手握最强武器的管理人，对这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人方士的轻蔑罢了。
二人好奇说话间，之前那人已经领着一名身着朴素灰色道袍的中年道人走了过来，想来便是正一教的张宇清道长了。
对方的身后，还有人推着几辆载满了东西的推车，随之而来。
张宇清礼貌性地垂着眸子点头致意：“按照陛下的意思，第一批优先保证咱们炼丹的所有人员配置，所以此番一共生产了三千件防火衣，我们化学部人不多，自留了两百件，剩下这两千八百件，便送到火器部来了。”
说完，张宇清命人掀开推车上的遮盖物。
露出摆放整齐的防火衣。
这个数量是朱允熥给他的，当然十分合适——刚好供给火器部原本五百余人再加上新来的两个千户所人员。
不过这一批防火衣的原理本就是由普通棉布经过特殊浸渍而来，外表上看起来与普通棉衣当真别无二致了。
康云翔撇了撇嘴，虽然对面前这个场面满脑子都是问号，但也没有出声打断什么，只对吴振海低语道：“这就是防火衣？听到这个名字我还以为真有衣服能防火呢。”
吴振海双眼微眯，却不敢和康云翔一样直接断言什么。
毕竟他已经见识过这炼丹司的古怪和不同寻常。
康云翔话刚说完，张宇清那边便淡淡一笑：“虽你我都分属炼丹司的，不过陛下定下的规矩不可废，汪大人清点数量，验收效果，签了字才算完成了交接。”
朱允熥的确根据后世的一下管理学基本操作，对炼丹司这等重要机密之地进行了严格的流程规矩制定，一为明确责权，二为留痕防止私下授受，三为质量保障……
所以汪锦年也不跟他客气什么。
直接点了点头对旁边人说道：“还和之前一样，按照比例进行随机抽查，检验效果，清点数量。”
旁边人也都轻车熟路，不以为怪：“是，大人。”
紧接着，便各自有人对张宇清带来的防火衣进行清点、抽查，点火测试防火性能。
被抽查出来的防火衣很快便一件件地被火把炙烤起来——接近火焰而不燃！！
默默站在一旁的吴振海和康云翔又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