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明压下心头的焦虑和寒意。
他不能慌乱,由纪带着样本和部分地图信息,她足够机警,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想办法来汇合点c或留下标记。
这里就是c点,没有由纪的踪影,他揭开沙井盖,看见背面用指甲划下淡淡的:中2。两字!
一定是由纪留下的,林梓明下意识地飞速离开,这里危险。
他一面跑一面确认方向,脑里闪过无数念想,必须马上破解'中2 '的意思,尽快赶到约定地点。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装备:匕首、尚有电量的微型手电、一小卷高强度绳索、几块应急高热量食品、还有那枚藏有数据的“海洋之星”吊坠——它被特殊的防水密封材料包裹,挂在颈间,紧贴皮肤。
湿透的衣服在夜风下冰冷刺骨,他必须尽快找到衣物和热量来源。
后巷弥漫着腐烂的垃圾气味,远处传来城市模糊的喧嚣。
这里似乎是京都老城区与工业废弃地的交界处,建筑低矮破败。
中2,中国的第一个字母,c2 !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薄膜地图显示汇合点c 2位于一座废弃的“平成时代”小型净水厂地下,靠近鸭川支流,离这里大约三公里。
直线距离不远,但在资本集团可能已布下天罗地网的京都,这三公里犹如天堑。
他必须利用城市的阴影和缝隙移动。
林梓明撕下破烂外套上相对干净的布条,简单包扎了身上几处被铁锈和碎石划破的伤口。然后,他像一道幽影,贴着墙根移动,避开主路和摄像头可能覆盖的区域。
他专挑小巷、屋顶(在低矮建筑间跳跃)、甚至偶尔通过半开的下水道格栅短暂潜行。
京都的夜晚并非一片寂静。
即使在边缘区域,也能看到零星的灯光和深夜未归的行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息,偶尔有加装了消音器的车辆快速驶过,车灯扫过巷口,像是搜寻的触手。
他经过一个24小时自助洗衣店,橱窗里透出暖黄的光。
店内空无一人。
林梓明闪身进去,快速从待洗衣物篮里“借”了一套半干的深色工装和一双旧运动鞋,换下身上明显异常且湿漉漉的衣服。
他将换下的衣服塞进店内的垃圾粉碎口。离开前,他注意到店内角落的公共信息屏上,正滚动播放着城市新闻,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警方提醒市民,近日有危险传染病疑似病例在逃,可能潜入本市。该病例携带高危生物样本,极度危险。如有发现相貌特征如下者,请勿靠近,立即拨打热线……”
屏幕上没有直接播放他和由纪的照片,但描述的身高、体型、可能携带的“特殊容器”等特征,与他们高度吻合。
资本集团已经动用了官方媒体渠道进行掩盖和追捕,将他们污名化为“病原携带者”。
这意味着,不仅专业的追捕者在搜寻他们,普通市民也可能成为眼线。
压力陡增。
林梓明压低帽檐,迅速离开洗衣店。
他必须更加小心。
又穿过几条街,他接近了一片相对安静的住宅区,古老的木制町屋与现代公寓混杂。
汇合点c 2所在的废弃净水厂,就在这片区域后面靠近河岸的地方。
但前方路口,停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厢式车,车窗贴着深色膜。
车旁,两个穿着市政维修制服的男人正“检修”路灯,但他们的姿态和偶尔扫视四周的眼神,透露出训练有素的警觉。
是暗哨。
林梓明缩回阴影,观察周围地形。
净水厂被一圈生锈的铁丝网围着,入口很可能被监视。
他需要从其他方向潜入。
薄膜地图标注,净水厂地下管网有一个紧急泄压管道出口,位于厂区西北角外的河堤下方,被茂密的杂草和废弃物掩盖。
那里或许没有被重点布防。
他绕了一个大圈,从更下游的河岸接近。
鸭川的支流在这里水流平缓,河堤由水泥和石块砌成,长满了荒草和藤蔓。
他借着夜色和植被的掩护,摸索着寻找那个出口。
大约花了二十分钟,他才在一堆被洪水冲积来的破烂家具和塑料瓶后面,找到了那个直径约半米的圆形铁栅盖,上面锈迹斑斑,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用力撬开栅盖,里面黑洞洞的,一股陈年水垢和铁锈的味道涌出。他打开微光手电,向下照去,是一段垂直的管道,有锈蚀的爬梯。
他侧耳倾听片刻,没有异常声响,于是小心地钻了进去,并尽量将栅盖恢复原状。
管道内部潮湿,爬梯摇晃,但还算牢固。
下降了大约五米,脚下出现向一侧延伸的水平管道。
他沿着管道向前爬行,空间狭窄,只能匍匐前进。
管道似乎很久没有水流,积着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秽物。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微光,并且空间似乎变大了。
他爬出管道口,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圆形的地下水泥腔室内。这里应该是净水厂地下的某个滤池或沉淀池底部,早已废弃干涸。
腔室很高,顶部有残破的混凝土格栅,几缕惨淡的月光漏下来。
周围有几个类似的管道出口,还有生锈的钢铁楼梯通往上方。
“汇合点c 2”应该就是这里,或者附近。
林梓明警惕地环视四周,手按在匕首上。
没有由纪的踪迹。
他按照地图上的一个隐秘标记,走到腔室东侧墙壁,那里有一排早已停止工作的巨大阀门。
他找到第三个阀门,用力转动锈死的转盘——不是为了打开阀门,而是触发其基座下一个隐藏的接触开关。
“咔……”
旁边一块看似整体的水泥墙面,无声地滑开一条缝,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小隔间。
隔间里很暗,但林梓明的手电光扫过,看到了熟悉的背包一角——是由纪的背包!
他心头一紧,立刻闪身进入隔间。
里面空间很小,堆放了一些陈旧的维修工具和几个空桶。
由纪的背包被随意扔在地上,旁边的灰尘有挣扎拖拽的痕迹!恒温箱不在背包旁!
林梓明迅速检查背包。
里面只剩下一些普通衣物和杂物,所有可能与任务相关的物品、包括由纪的武器和个人应急装备,全都不见了。
背包侧面,用尖锐物仓促刻下了一个模糊的符号:一个被圆圈圈住的字母“S”,旁边有一个箭头指向下方,箭头末端潦草地画了两道波浪线。
S?是“样本”(Sample)?还是某个地点或组织的缩写?箭头向下和波浪线……是指水下?还是指更下层?或者是代表“安全”(Safe)?
由纪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留下的标记。
她被抓了?
还是被迫转移?
恒温箱和样本是否还在她手上?
林梓明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隔间内没有大量血迹,挣扎痕迹不算特别激烈,可能对方使用了非致命手段迅速制服了由纪。
资本集团的目标是样本,在没有得到样本或确认其安全性之前,由纪作为携带者,很可能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处境必然极其危险。
箭头指向下方……这个地下设施还有更深的层次?
他退出隔间,再次仔细搜索这个废弃腔室。
在通往上层平台的钢铁楼梯后面,他发现了一个被铁板虚掩着的、向下延伸的维修通道。
铁板上的灰尘近期被移动过。
林梓明掀开铁板,下面漆黑一片,有冰冷的、带着化学药剂残留气味的风吹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沿着狭窄的竖梯向下。
下面是一个更加古老和复杂的管网系统,似乎是更早期,甚至是战前修建的深层排水或特殊工业管道。
管道直径更大,有些地方可以直立行走,但岔路更多,环境也更加阴森,墙壁上附着着诡异的荧光苔藓,提供着极其微弱的光亮。
他顺着管道向前,尽量不发出声音,同时留意着任何由纪可能留下的痕迹。
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和机械运转的低鸣。
他关闭手电,屏息靠近。
管道在这里汇入一个更大的地下空间。他藏在管道口的阴影里,向外望去。
眼前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场景:
这里并非完全废弃,而是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设备齐全的地下实验室!
面积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墙壁和天花板加固过,铺设着电缆和通风管道。
中央排列着几个生物安全柜和实验台,上面摆放着各种仪器和培养皿。
角落里有大型的发电机和空气过滤系统在运转。
十几名穿着全套防护服、戴着面罩的研究人员正在忙碌。
而在实验室一侧,用高强度玻璃隔出了一个独立的隔离观察间。
林梓明瞳孔骤缩——由纪就在里面!
她被束缚在一张医疗床上,嘴上贴着胶带,脚踝被重新包扎过,但脸色苍白,眼神却充满不屈和焦急。
她正努力偏头看向某个方向。
林梓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在实验室中央最重要的那个实验台上,恒温箱的密码锁被几条导线粘接连到一台超级手提电脑,一个计算机密码破解员正在飞快地敲打键盘,计算机屏幕上快速闪烁着一串串数字。
更让他浑身冰冷的是,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个实验台旁,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仔细观看着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波动。
那是他在国内的直属上级、也是此次“涅盘”项目明面上的负责人之一——陈永源教授!
陈教授怎么会在这里?和资本集团在一起?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
国内高层也有资本集团的渗透者?或者说,整个“涅盘”项目的泄密和追杀,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外部势力的觊觎,而是内外勾结的结果?
陈教授可能是叛徒,也可能是被胁迫?
但看他此刻专注甚至带着一丝兴奋研究样本数据的样子,绝不像被胁迫。
林梓明感到一阵眩晕和深深的背叛感。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为国家和人类的生存而战,却没想到最信任的后方也可能布满陷阱。
现在怎么办?凭他一人,不可能对抗这个地下实验室的武装守卫和研究人员。
直接抢夺样本和营救由纪成功率几乎为零。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实验室,强迫自己寻找任何可能的破绽或机会。
他的视线落在了实验室的通风系统主管道上,又看了看那些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初步形成。
他必须利用这里现成的“材料”,制造混乱,并设法拿到样本数据——至少是破坏他们的研究进度。
而关键,可能在于那个病毒样本本身,以及……他身上藏着的、可能连陈教授都不知道的绝密信息。
他轻轻摸了摸胸前的“海洋之星”。
这里面存储的,不仅仅是实验数据,还有一份关于该病毒原始株某个极其不稳定、未被公开的基因片段的激活序列——那是他和导师私下研究的“保险丝”,一旦被特定频率的电磁脉冲触发,可能会引起病毒蛋白结构的瞬间变异和失活,当然,也可能导致不可预料的扩散风险。
这是双刃剑,也是最后的手段。
他需要找到一个能接入实验室内部网络、并发射特定电磁信号的方法。
他的目光,锁定了实验室角落那个不断闪烁的、负责监控和数据传输的主服务器机柜。
必须尽快夺回保温恒温箱,救出由纪,尽快回到中国!
时间,又一次站在了刀刃上。
而这一次,他孤身一人,面对的是背叛和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