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榻米上的青瓷茶碗冒着细白的热气，桧木的清香混着雷蒙德白袍上的檀香，在封闭的道屋里漫开。两人隔着矮桌相对而坐，雷蒙德先抬手示意，黄金权杖的杖头在榻榻米上轻磕了一下，发出闷响：
【山田大人的道屋雅致得很，在这白塔顶端藏着这样一处所在，倒让我想起了欧陆阿尔卑斯山的神只——都是离天近的地方】
山田葵端起茶碗，指尖贴着微凉的碗沿，眼帘微垂：
【特使见笑了，不过是在异乡讨个念想】
她啜了口茶，茶汤清苦，【教廷特使远道而来，总不会是为了赏我这简陋道屋吧？】
客套话像薄纸般被戳破，雷蒙德脸上的浅笑淡了些，指尖摩挲着腰间的倒十字项链，红宝石在光下闪了闪：
【实不相瞒，是为龙国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教会安插在龙国的教徒，最近折损得厉害】
山田葵握着茶碗的手微顿。
【不只是普通教徒】
雷蒙德继续道，【连提供给kov（复仇之弧）的那几个优质教徒，也被一锅端了】
他抬眼看向山田葵，【大人应该记得三月份的「碧水云庐爆炸案」吧？那个引爆礼宾车的司机葛力，就是我们的人】
山田葵放下茶碗，碗底与木桌碰撞发出轻响：
【这件事我知道，当时大鬼丸集团还查过，以为是龙国国安局查到了】
【不是国安局，是驻守在龙国内的kov太蠢了，安排了这场和自杀没什么区别的任务，害我们白白浪费了一名教徒】
雷蒙德摇头，语气里带了丝冷意，【更麻烦的是，我们安插在龙国官方的棋子，也出了问题】
他指的是赵力，却没明说姓名，【有人探查了他的记忆——不是用刑，是更隐蔽的手段，像……直接伸进脑子里翻东西。
龙国的信标之前已经派出另一名专员销毁了，所以我们不得而知这名教徒到底有没有暴露，神只能放弃他，不然连教会在东亚的布点都得被扒出来】
道屋里静了片刻，只有纸门被风吹得沙沙响。山田葵看着雷蒙德，眉峰微挑：
【特使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我帮忙查是谁动了你们的人？】
她轻笑一声，【教廷的情报网不比大鬼丸差，何必找我这个对外专务？】
【因为教会判断，龙国境内一定藏着个懂我们精神控制技术的人】
雷蒙德终于说透，眼神锐利起来，【否则凭龙国现有的技术，不可能这么快定位到我们的人，更不可能悄无声息探查记忆——那是艾希教独有的‘意识锚定’术，除了教宗和几位红衣主教，没几个人会】
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山田葵：
【而山田大人，您有龙国护照，能自由进出；您手下有大鬼丸的私兵，还有白塔的驻军可调；您在龙国待了五年，从商界到官场都有人脉——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山田葵指尖在木桌上轻轻点着，没立刻接话。
她知道雷蒙德没说全——艾希教需要她当刀，替他们除掉那个“懂技术的人”，而她若答应，既能卖大鬼丸盟友一个人情，也能借机摸清艾希教在龙国的底牌，划算。
片刻后，她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却冷：
【特使想让我找什么人？】
【找到他，然后除掉】
雷蒙德说得干脆，【教会怀疑是两个人，一个代号「北青」，另一个是个从实验室里流出的容器，技术恐怕就是跟那个「北青」学的，名叫「陈砚」】
山田葵端起茶碗，这次一饮而尽，茶汤的苦意漫到舌根，她却笑了：
【没问题】
三个字轻飘飘的，落在榻榻米上，像一颗石子投进深潭。
雷蒙德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却见山田葵放下碗，补充道：
【不过，教会得给我点「诚意」——比如，你们教会独有的一些精神控制技术，我要一些，不过分吧】
雷蒙德脸上的笑僵了瞬，随即又恢复如常，握着权杖的手紧了紧：
【可以，只要大人能除掉那两个人，别说是技术，教会在欧陆的神只坐标，也能分大人一份，毕竟我们是盟友嘛】
风从透气窗吹进来，卷起桌上的一片樱花瓣，落在倒十字项链的红宝石上，像一滴血。
山田葵看着雷蒙德，眼底没什么情绪，只轻轻“嗯”了一声——她要找的北青和小星眸，或许不只是艾希教的麻烦，也是大鬼丸集团未来要啃的硬骨头，这次，倒省了她自己查了。
很快，这个话题便被一笔带过了，两人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一些有的没的。
……
雷蒙德起身告辞时，黄金权杖在榻榻米上拖出一道浅痕。
他走到电梯口，回头朝山田葵微微颔首，白袍下摆扫过木阶，没带起半点尘土：
【山田大人，东南亚那边的教会刚获官方承认，琐事缠身，就不多叨扰了。等您的好消息】
山田葵坐在矮桌旁没动，只抬手示意，指尖搭在茶碗沿上：
【特使一路顺风】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电梯门滑合的轻响过后，道屋里彻底静了。
风从透气窗钻进来，吹得纸门上的远山墨痕轻轻晃动，木桌旁那支樱花枝颤了颤，落下一片干枯的花瓣。
佐藤雪绪快步走到窗边，撩起纸帘一角——远处的停机坪上，一架银灰色的私人飞机正缓缓升空，机身上隐约能看见艾希教的倒十字徽记，很快便缩成一个小点，消失在云层里。
她转过身，看向山田葵，眉头微蹙：
【大人，您真要帮艾希教廷去找那两个人？】
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担忧，【龙国的国安局和龙组盯得极严，尤其是您还是大鬼丸集团的人员，怕是连您的护照信息都在他们的监控库里——】
【帮？】
山田葵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她端起冷透的茶碗，指尖摩挲着碗沿的冰纹。
【雷蒙德倒是打得好算盘】
她抬眼看向窗外，目光穿透云层，仿佛能看见龙国境内那些隐蔽的监控探头，
【他当我是傻子？龙国国安局的‘天眼’系统连一只鸟飞过边境都能溯源，更别说「龙组」还有一名能够看见未来的异能者——我每次持护照入境，能活着出来就已是侥幸，还想带着私兵去动他们护着的人？】
她将茶碗重重搁在木桌上，青瓷与实木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能反制艾希教精神技术的人，必定是龙组的核心保护对象，说不定那个人正被锁在龙国京师的深宫处，别说除掉，怕是连靠近都难。雷蒙德只说让我动手，却绝口不提龙组的布防，这是想借刀杀人，让我替他探路送死】
佐藤雪绪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
【那大人方才为何答应得那般干脆？】
山田葵站起身，走到纸门前，伸手推开一道缝。
白塔外的风涌进来，吹乱她鬓角的碎发，她望着远处被硝烟染灰的天空，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答应，不代表要真做】
她侧过脸，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但雷蒙德提的那两个人——北青，还有那个叫陈砚的小姑娘，倒是值得留意】
指尖在纸门边缘轻轻划着，【能让艾希教如此忌惮，又被「龙组」重点保护，必然是掌握了足以威胁他们的技术。现在他们是艾希教的眼中钉，将来未必不会是大鬼丸集团的麻烦】
【您的意思是……】
佐藤雪绪往前凑了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若有机会】
山田葵的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碰巧遇上了，顺手除掉便是】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佐藤脸上，【既不用冒险深入龙国腹地，又能卖艾希教一个人情，拿他们的技术和神只坐标；顺带还能给大鬼丸集团铲掉一块潜在的硬骨头——这种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佐藤雪绪看着她眼中闪烁的精光，忽然躬身低笑：
【大人高见。是属下愚钝了，只看到了眼前的风险，没料到这层长远的算计】
他顿了顿，补充道，【属下这就去查北青和陈砚的资料，哪怕是龙国的边缘信息，也试着扒一扒——说不定能找到他们偶尔离开龙组保护圈的痕迹】
山田葵没接话，只是重新坐回矮桌旁，拿起那支樱花枝，指尖捻着干枯的花瓣轻轻一搓，花瓣便碎成了粉末。
风从纸门缝隙吹过，将粉末卷得四散，她望着窗外空荡荡的停机坪，嘴角的笑意淡了些，眼底却藏着更深的冷——雷蒙德想借她的刀，她又何尝不能借雷蒙德的情报，给自己铺一条更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