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法伦要出售的是“知识”,那位一直保持着职业化微笑的高级接待员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那笑容像是盛开的向日葵般瞬间灿烂了起来,但紧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又迅速变得凝重且严肃。
在绿茵联盟,乃至整个大陆,谁都知道召唤师的高端知识只会流传于顶层——即各个官方组织、顶尖学院(如阿瓦隆学院)、以及那些古老的隐秘家族之中。
真正能流传到市面上的“野路子”知识少之又少,而且往往残缺不全。更重要的是,任何未经验证的知识都必须经过重重认证才能投入使用。
毕竟,错误的符文或魔药配方,不仅仅是失效那么简单,随便使用很容易因为触及灵界的扭曲法则而带来可怕的“精神污染”,甚至在城市中心引发小型的魔力灾难。
想到这,接待员正了正神色,语气中少了几分对商机的渴望,多了几分审视:“尊贵的客人,出售知识不是小事。为了确保安全与真实性,我们需要极其严格的鉴定流程。不知道两位阁下想出售的,是哪方面的知识呢?”
法伦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来的路上他和托德交流过,对于在这个看似自由的绿茵联盟里,底层召唤师的生存现状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法伦大部分时间都在阿瓦隆学院那座象牙塔里学习,外出也是为了参加正规比赛或者有着严密保护的夏令营,他所接触的,都是像凯撒、瑟琳娜那样的天之骄子。
而且大部分知识,不管是魔药也好、召唤法术也好,都能通过学分在学院内换取。
而托德,这个已经二十三岁,从某个不知名的三流召唤师学院毕业了整整四年的家伙,到现在为止居然还没有筹够契约第二只召唤兽的材料费。
据托德自己在那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中说,他光是为了筹钱在黑市兑换召唤仪式,就足足在雨林里采了一年多的药,险些几次丧命。
至于更进一步的魔药配方?那对他来说简直是传说中的东西。
这让法伦感到惊讶,同时也更加确信了一件事——外界对于知识的垄断,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而这种匮乏,正是底层召唤师难以翻身、只能沦为强盗或炮灰的根本原因。
当然,托德挣不到钱很大程度和他选择的路有关,但也正因如此,法伦才敢底气这么足地坐在这里吃这顿“霸王餐”。
“魔药,以及……”法伦放下茶杯,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魔法卡制作方面的知识。”
“嘶——”
接待员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大,惊讶地问道:“阁下是……制卡师?!”
法伦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那种高深莫测的沉默。
在阿瓦隆学院,制作魔法卡几乎是一年级的入门必修课,哪怕是像妮可那种偏科生都能画几张基础卡,大家拼的只是成功率与制作时间罢了。
但在外界,制卡师可是召唤师极其尊贵的辅助职业,任何一位成熟的制卡师都是各大商行争抢的摇钱树。
看着法伦这副“默认”的姿态,或许是知道制卡师大多有些古怪的脾气,接待员不敢再多问,立马躬身行礼:“请稍等,这种级别的交易我无法做主,我需要去请示商行的首席鉴定师。”
说完,她便匆匆退出了贵宾室。
接待员前脚刚走,托德后脚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那张满是菜色的脸上写满了崇拜与震惊。
“大佬!我的天呐!你……你居然还是制卡师?!”托德激动得手舞足蹈,恨不得冲上来抱住法伦的大腿,“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要是早说你是尊贵的制卡师,我刚才在门口至于吓得腿软吗?咱们甚至可以横着走进来了!”
法伦挑了挑眉头,看着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制卡师很厉害?”
“当然厉害啊!那可是印钞机!是移动的金库!”托德口中不惜赞美之词,滔滔不绝地说道,“在我们那片,要是谁能画出一张‘火球术’的魔法卡,那都是要被供起来的!大佬您……”
“停。”法伦直接打断了他那漫无边际的吹捧,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伸出手指了指托德。
“制卡师,是你。”
“嘎?”
托德的赞美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他呆住了,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大佬你、你说什么?我?制卡师?我只会捣药啊!”
“我现在体内魔力全无,连个火苗都搓不出来,怎么演示?”法伦耸了耸肩,理直气壮地说道,“待会儿鉴定的时候,肯定需要现场绘制符文来证明真伪,演示只能靠你了。”
“我……我不行啊!我从来没学过!”托德顿时觉得桌上那些原本香甜可口的美食不香了,冷汗顺着额头就流了下来,“这要是搞砸了,天平商行会不会把咱们剁碎了喂鱼啊?”
“放心,有我在。”
法伦随手沾了点盘子里剩下的奶油,就在桌布上,用手指快速画出了一个奇异的图案。
那并非阿瓦隆教科书上那种繁复冗杂的传统符文,而是经过法伦那个“系统”魔改优化后,线条更加简洁、更加高效的版本——【群体治愈】魔法卡的符文核心。
“看着这个。”法伦指着桌布上的奶油图案,“这是一个基础的群体治疗符文。它的结构我已经简化过了,只需要三个魔力节点就能启动。你也是医疗系的召唤师,对治疗魔力的流动应该很敏感。记住它的走势,待会由你来画。”
“记……记住它?”托德看着那团奶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拼命地想要把那些线条印在脑子里。
还没等托德完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考题”,贵宾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刚才那位接待员去而复返,这一次,她恭敬地跟在一个身穿紫色法袍的老头身后。
那老头个子比较小,甚至比托德还要矮上半个头,一头乱糟糟的白发下,两道花白浓密的眉毛长得垂了下来,几乎把眼睛遮住了大部分,手里拄着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枯木法杖。
他进门后,那双隐藏在长眉下的眼睛并未第一时间看向桌上的“制卡师”托德,而是先扫了一眼桌布上那团还没干透的奶油符文,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随后,他看了一眼正紧张得满头大汗的托德,又着重地看了一眼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的法伦,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这位是月空城天平商行的首席制卡师,也是绿茵联盟认证的大师:奥古阁下。”接待员恭敬地介绍道。
名为奥古的小老头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不耐烦:
“就是你们两个小娃娃,说要出售新的魔法卡符文?”
他走到桌边,用那根枯木法杖指了指托德,又指了指法伦,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谁是画图的人?”
托德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看向法伦。
法伦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起身,而是用下巴指了指那个满头大汗的庸医。
“他画,我教。”
法伦的声音平静却透着自信。
“至于这符文值多少钱……我想奥古大师看了之后,自有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