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负责维护秩序的护卫们早已忙得脚不沾地,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们有人一眼瞥见身着便服的太子与郡主,匆忙间只能投以歉意的目光,连规整行礼的间隙都抽不出来。
几名护卫试图上前为他们分开一条通路,但这实在不是件易事——只见光洁的青石板地面上撒满了黄澄澄的铜钱,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为了沾上这份来自大将军府的冲天喜气,谁也不愿轻易放过任何一枚落在脚边的喜钱。
即便是那些身着锦缎、平日极为注重仪态的贵人老爷们,此刻也顾不得身份,纷纷笑逐颜开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从人群中缝隙里捡拾起几枚铜钱,仿佛那小小的钱币上凝聚着无边的福运。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与好笑。他们默契地不再试图从正面突破,而是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两尊威风凛凛、今日也仿佛格外神气的石狮子,寻了个人流稍缓的侧面。
这里虽然也能感受到大门外的喧闹,但毕竟没人把铜钱往这边抛,所以不像正门那般拥挤不堪。他们侧着身子,避开几个正蹲在地上专注寻找飞溅过来铜钱的孩童,总算是颇为不易地挤进了府门。
“你们怎么才到?还以为姐姐的马车进不来了呢!都是殿下你…”早已等在门内、翘首以盼的明珠像只欢快的雀儿般迎了上来,语气中带着娇嗔与担忧。
她那句“霸着姐姐”的玩笑话还未完全说出口,就被旁边年纪小却极为规矩沉稳的小雨及时察觉,一只柔软的手迅速而准确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后半句可能略显唐突的话语堵了回去。
小雨一边轻轻制住还在兀自挣扎、发出“呜呜”声的明珠,一边朝着大皇子和景春熙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清脆地说道:“姐姐和殿下先进去吧!外头实在太乱,别指望能像寻常人家办喜事那样亲自撒喜钱了,二郎哥都不敢久留。
就连我们刚才想挤到前面去凑凑热闹,都被护卫好说歹说拦了回来,实在是人潮汹涌,他们拼尽全力也快要拦不住。”
这时,一直关注着大门动态的大夫人也走上前来,语气关切地催促道:“殿下和郡主来了,乱的很,快点进去。”
而后又朗声说,“他们一早出门都忙着看榜,几乎没人正经用过早膳。外祖母体恤,要大舅母早就吩咐下去,订了醉仙楼最上等的十桌席面。
待会送过来,你们将早饭和午饭并作一顿,好好热闹一番。
不过看眼前这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情形,只怕醉仙楼的伙计们来得早了,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穿过这重重人墙,顺利送进府里来。”
“谢谢大舅母。”景春熙和胥子泽两人异口同声,听到的人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可真不见外,早早就改了口,照理应该给个大红封。
老夫人的院子里此刻正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比起府门外车马喧嚣的场面也不遑多让,只是这里多是女眷们的身影。
非常确定会有这个结果一般,个个身着鲜艳的衣裙,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谈笑风生,清脆的笑声此起彼伏,宛如春日里最动听的莺啼。
按照朝廷惯例,今日京城各大书院都特地放了假,有的学院更是专门组织学子们去贡院门口一睹为快,正是为了鼓励莘莘学子们能够以新科贡士为榜样,再接再厉,勇攀那学问的高峰。
胥子泽恭恭敬敬地给老夫人行了个请安礼,见满堂皆是女眷,实在不便久留,便转身独自往前院去了。
“熙姐儿,快些到外祖母身边来坐,你们几个也过来。”老夫人和颜悦色地招手,今日虽然同样起了个大早,但她脸上却不见一丝疲倦之色,反而神采奕奕。
“若是觉得饿了,就先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怕是正式的酒席还要等上一会儿。”说着便让丫鬟将几碟精致的芙蓉糕往她们跟前推了推。
四郎和几位同窗今早特意赶到贡院,在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挤到最前面,一眼就看见了高悬在榜首的二哥的名字,当即快马加鞭赶回府中报喜。
因此早在官差前来报喜之前,府里已经接待了好几拨自以为抢了头功的报喜人,个个都领了丰厚的赏钱欢天喜地地离去。
“恭喜外祖母,恭贺大舅母,”熙姐儿笑盈盈地说道,“这一次大将军府又在百姓口中得了个'文武兼修'的美名,三舅舅和二郎哥真是功不可没。”
“这个美名取得真好,”老夫人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想当年京城里那些文官老是笑话你外祖父是个莽夫,嘲讽他除了舞刀弄棒之外一无是处。这回那老头子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想必此刻正在前院耀武扬威吧?”
“看外祖母说的,这哪里是耀武扬威呀,”熙姐儿娇嗔道,“谁家得了这样的殊荣会不高兴呢?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就是就是,”明珠原本就坐不住,此刻更是雀跃不已,“明珠也要转圈圈,跳个舞庆贺庆贺。”说罢便拉着小雨的手蹦蹦跳跳起来,两个小姑娘当真手牵着手在厅堂中央转了好几个圈,五彩的裙摆随着她们轻盈的舞步翩翩飞舞,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明珠最会逗祖母开心,”老夫人看得心花怒放,转头朝王嬷嬷吩咐道,“来啊,打开老身的库房,让她们几姐妹每人去选几件心仪的礼物。府里所有下人,统统赏三个月的月例。”
“哦耶!谢谢祖母(外祖母)。”姑娘们齐声欢呼,个个喜形于色。
“谢谢老夫人,二公子定会状元及第。”下人们也纷纷行礼道谢,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这一下,院里院外顿时欢声雷动,道贺之声不绝于耳,整个大将军府都沉浸在这份难得的喜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