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地面三千米的高空,有一片永远飘着粉色晚霞的云朵,云朵中央藏着一间作坊。作坊的屋顶是用做的,烟囱里冒出的不是黑烟,而是一缕缕草莓味的甜雾;墙壁糊着蜂蜜色的糖霜,太阳照在上面时,会折射出彩虹般的光。作坊的主人是一只叫糖糖的小松鼠,她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蓬松得像团棉花,每天都系着条纹围裙,围裙口袋里总装着一把银闪闪的小糖勺。
糖糖的作坊只在夜晚开工。当第一颗星星爬上夜空,她就会踩着月光梯子从树洞爬上云朵。梯子是用蛛丝和月光拧成的,踩上去软绵绵的,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糖碎声。作坊里有三口大锅,一口煮着融化的麦芽糖,咕嘟咕嘟冒着金色的泡;一口盛着捣碎的彩虹花瓣,搅一搅就会冒出不同颜色的泡沫;还有一口最神奇,里面装着收集来的梦——孩子们白天做的开心梦会变成透明的糖浆,不开心的梦会沉淀成亮晶晶的糖渣,糖糖总会把糖渣小心翼翼地装在玻璃罐里,埋到云朵边缘的软草下。
今晚开工前,糖糖发现装梦的锅里少了一大块透明糖浆。她围着锅转了三圈,尾巴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是谁偷了梦糖浆呢?”灶台边散落着几根银色的羽毛,羽毛尖上沾着点点金色的糖渍。糖糖捏起一根羽毛闻了闻,闻到了风的味道和一丝淡淡的薄荷香——是住在风里的信使鸽灰灰。
灰灰是只翅膀永远带着风的鸽子,他负责给云朵上的居民送信,最喜欢偷偷舔作坊窗台上的糖霜。糖糖抓起一把彩虹糖粒揣进围裙口袋,顺着羽毛飘落的方向追了出去。云朵边缘的风很大,吹得她的尾巴像朵盛开的蒲公英。
“灰灰!灰灰!”她朝着被月光染成银色的风里喊。
风突然打了个旋,灰灰从风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块没吃完的梦糖浆,翅膀上沾着好几片糖霜。“对、对不起,糖糖,”他把糖浆吐出来,不好意思地用翅膀蹭了蹭脸,“我妹妹生病了,一直做噩梦,我听说甜甜的梦糖浆能让她做个好梦……”
糖糖的气一下子消了。她记得灰灰的妹妹,那只总爱跟在哥哥身后、眼睛像黑葡萄的小鸽子。“你怎么不跟我说呢?”她从口袋里掏出彩虹糖粒,撒在灰灰的翅膀上,“这些能让梦变得更甜。不过偷东西可不对,下次要跟我讲呀。”
灰灰的眼睛亮了起来,不停地用头蹭糖糖的爪子:“谢谢你!那、那我能再要一点梦糖浆吗?只要一点点就好。”
“跟我来。”糖糖拉着灰灰的翅膀往作坊跑。锅里的梦糖浆还在轻轻晃悠,像一汪装着星星的小湖。糖糖用小糖勺舀了满满一勺,又往里面加了一把碾碎的星星碎屑——这是她的秘密配方,能让梦染上星光的颜色。
“给你,”她把糖浆倒进一个用花瓣做的小杯子里,“让你妹妹睡前吃掉,保证她会梦到开满的花园。”
灰灰叼着杯子,开心地扑扇着翅膀:“我明天一定来帮你干活!帮你收集彩虹花瓣!”说完就钻进风里,飞向了远方。
糖糖看着他消失在月光里,转身回作坊继续忙碌。她把彩虹花瓣倒进麦芽糖锅里,用长柄勺子慢慢搅。勺子碰到锅壁,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一串在唱歌的小铃铛。搅着搅着,糖浆渐渐变成了粉紫色,散发出薰衣草的香味——这是给失眠的猫头鹰爷爷做的,他总说夜晚太安静,睡不着觉。
突然,作坊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只小刺猬站在门口,背上的刺歪歪扭扭,沾着不少草籽。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请问……这里能做让人不难过的吗?”他小声问,声音细得像根快要断的线。
糖糖放下勺子,走过去帮他摘掉背上的草籽:“我叫糖糖,你怎么了呀?”
“我叫团团,”小刺猬低下头,爪子绞在一起,“我把妈妈送我的贝壳弄丢了,那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变成了一颗颗透明的小糖珠。
糖糖赶紧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块柠檬味的,塞到团团嘴里。“不哭不哭,”她轻轻拍着团团的背,“贝壳可能只是躲起来了,说不定明天就找到了呢。”
团团含着,眼泪慢慢止住了。柠檬的酸混着糖的甜,让他心里的难过好像淡了一点。“真的吗?”他抬起头,眼睛里还挂着泪珠。
糖糖点点头,拉着他走到彩虹糖浆锅前:“你看,我们来做一个‘找得到’吧。”她舀了一勺金色的麦芽糖,又加了一把晒干的阳光碎屑——这是她白天趁着太阳好收集的,能让带着暖暖的味道。她把糖浆倒在竹筛上,用小糖梳轻轻梳着,糖浆渐渐变成了一团毛茸茸的金色,上面还粘着几颗亮晶晶的糖珠,像星星落在了上面。
“拿着,”糖糖把递给团团,“吃了它,明天出门的时候,脚步就会变得轻轻的,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能在草丛里、石头下找到你的贝壳啦。”
团团捧着,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暖暖的甜味从舌尖一直流到心里,好像有阳光晒在了身上。“谢谢你,糖糖,”他吸了吸鼻子,“我明天一定来还你的钱,我可以帮你捡柴火。”
“不用啦,”糖糖笑着摆摆手,“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团团又谢了糖糖,捧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糖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云朵边缘的软草里,转身继续搅动锅里的糖浆。现在要做的是给住在露珠里的萤火虫家族的,他们喜欢带点薄荷味的,这样夜晚发光的时候,尾巴会更亮。
她刚把薄荷叶子切碎放进锅里,就听到屋顶传来“扑棱扑棱”的声音。抬头一看,灰灰正站在屋顶上,翅膀上还停着他的妹妹——那只小鸽子的病好像好了很多,眼睛亮闪闪的,正好奇地看着作坊里的一切。
“糖糖!我妹妹说她梦到了会唱歌的!”灰灰兴奋地喊,爪子里还抓着一把亮晶晶的晨露,“这是给你的谢礼,能让糖浆更清透。”
小鸽子也从哥哥背上飞下来,落在灶台上,用尖尖的嘴巴啄了啄糖糖的围裙:“谢谢你的梦糖浆,姐姐。我把梦里的歌声记下来了,唱给你听好不好?”
她张开翅膀,轻轻唱了起来。歌声像用银线串起来的糖珠,叮叮当当的,落在糖浆里,激起一圈圈甜甜的涟漪。糖糖停下手里的活,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连锅里的糖浆好像都唱得更欢了。
唱完歌,灰灰兄妹帮着糖糖收集了新的彩虹花瓣,又把装梦的锅擦得干干净净。团团也来了,他高兴地举着一个粉色的贝壳跑进作坊:“糖糖!我找到啦!在蒲公英丛里找到的!”他把贝壳放在灶台上,贝壳里还盛着几颗晶莹的糖粒,“这是我捡的月光糖,送给你。”
糖糖看着围在身边的小伙伴们,心里像被填满了一样,暖暖的,甜甜的。她把刚做好的薄荷分给大家,灰灰兄妹吃得翅膀上都沾了糖霜,团团的刺上更是粘满了粉色的糖丝,像穿了件亮晶晶的小外套。
月亮慢慢爬到了天空中央,像一块巨大的白巧克力。作坊里的三口锅都空了,旁边摆着一排排做好的:有给猫头鹰爷爷的薰衣草味,有给萤火虫的薄荷味,还有给路过的云朵做的草莓味……每一个上,都沾着一点点星光碎屑。
“我该回家啦。”糖糖系好围裙,把剩下的糖霜仔细收好。
“我们送你!”灰灰、小鸽子和团团一起说。
他们跟着糖糖走到云朵边缘,看着她踩着月光梯子慢慢往下走。灰灰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翅膀下掏出一片彩虹羽毛,扔给糖糖:“明天晚上我们还来帮你好不好?”
糖糖接住羽毛,朝他们用力点点头:“好呀,我做巧克力味的等你们!”
梯子越降越低,云朵上的灯光渐渐变成了远处的一个小亮点。糖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灰灰他们还站在云朵边缘朝她挥手,小鸽子的尾巴在月光下闪着亮闪闪的光,像一颗会飞的。
回到树洞里,糖糖把彩虹羽毛夹在她的糖谱里——那本厚厚的本子上,记着各种各样的配方,现在又多了一页,写着:“朋友的笑声,比任何糖都甜。”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蜷缩在温暖的窝里,尾巴像被子一样盖在身上。窗外的月光透过树叶照进来,在地上撒下一片甜甜的光斑。糖糖闭上眼睛,好像还能闻到作坊里的甜香味,听到小鸽子的歌声,还有小伙伴们开心的笑声。
她想,明天一定要做更多更甜的,因为分享的味道,才是世界上最棒的味道呀。
渐渐地,小松鼠的呼吸变得均匀起来。在她的梦里,有会唱歌的,有发光的小鸽子,还有一个永远飘着粉色晚霞的云朵作坊,作坊里的烟囱,正不停地冒出甜甜的、带着星光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