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地面三千米的高空,有一座藏在积雨云里的工厂。烟囱里冒出来的不是黑烟,是裹着蜂蜜香的白汽;传送带不是钢铁做的,是晒干的月光织成的银带;而在这里工作的,是一群指甲盖大小的雾精灵。
雾精灵们的翅膀是半透明的,像蜻蜓翅膀蒙了层晨露,扇动时会洒下星星点点的光尘。他们的厂长是个戴圆框眼镜的老精灵,眼镜片是用彩虹边缘最薄的那层光做的,总能在阴雨天里看出藏在云层后的太阳。
“今天的湿度刚好,”老厂长用银镊子夹起一片云絮,放在鼻尖闻了闻,“能做出带薄荷味的。”
雾精灵们立刻忙碌起来。有的用蒲公英绒毛做成的小扫帚清扫云尘,有的把凝结的露珠倒进水晶锅里熬成糖浆,还有的站在传送带旁,用尾巴尖沾着金箔,给刚成型的点上星星图案。
最小的雾精灵叫点点,他负责给装袋。他的口袋里总装着颗捡来的雨滴,那是他在一次彩虹雨后发现的,雨滴里冻着一小片晚霞,摇一摇就会晃出粉橙色的光。
“点点,别盯着雨滴看啦,”旁边的雾精灵莉莉用翅膀碰了碰他,“再发呆,薄荷糖要凉透了。”
点点赶紧低下头,用银杏叶做的小铲子把铲进玻璃纸袋子里。这些袋子是用清晨的蜘蛛网浸过糖浆做的,既透明又不会粘住糖丝。每袋上都系着根蛛丝绳,绳尾拴着颗晒干的雪花,这样落到地面时,人们就知道这是来自云朵工厂的礼物。
突然,工厂顶上传来“咚咚”的响声,像是有人在用锤子敲云层。老厂长推了推眼镜,飞到窗边往外看——一只迷路的小信鸽正用翅膀拍打云壁,羽毛上沾着的雨水把云絮打湿了一片。
“可怜的小家伙,”老厂长打开云做的门,“你要去哪里?”
小信鸽的声音带着哭腔,翅膀抖个不停:“我要把一封画着向日葵的信送到山那边的红屋顶小屋,可是飞着飞着就被乌云遮住了眼睛……”
点点凑过去,发现小信鸽的爪子上还攥着半块被雨水泡软的饼干。他想起自己口袋里的雨滴,赶紧掏出来:“你看,这里面有晚霞,说不定能帮你找到方向。”
老厂长接过雨滴,用指尖轻轻一弹,雨滴立刻在空中散开,化作一道小小的彩虹,一头连着工厂的烟囱,另一头指向远方的山峦。“顺着彩虹飞,就能看到红屋顶了,”老厂长说,“不过先吃点东西再走。”
莉莉递来一块刚做好的薄荷,小信鸽啄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那甜味里裹着清凉的风,像是把整个夏天的舒服都含在了嘴里。“谢谢你们,”他扑棱棱扇了扇翅膀,“等我送完信,一定回来给你们带向日葵的种子!”
小信鸽飞走后,点点发现传送带的角落里堆着一堆没装袋的。这些糖的颜色有点发灰,是刚才被小信鸽拍打的湿云絮做的。“这些怎么办呀?”他问老厂长。
老厂长拿起一块灰色尝了尝,忽然笑了:“别浪费,这是‘乌云味’的,带点咸咸的海风气息,说不定有人喜欢呢。”
他让雾精灵们把灰色装进深蓝色的袋子里,袋口系上晒干的海带丝。“把这些送给山脚下的浪花们吧,”老厂长说,“它们每天拍打着礁石,肯定需要甜东西润润嗓子。”
点点自告奋勇去送。他坐在一片被阳光晒得暖暖的云絮上,让风推着自己往山脚飘。云絮飘过翠绿的竹林时,惊起一群竹叶青,它们顺着竹枝荡秋千,看着点点的云絮像块会飞的;飘过麦田时,稻草人朝他挥了挥草帽,麦穗们沙沙作响,像是在唱欢送的歌。
山脚下的浪花们正忙着给礁石洗澡,看到点点飘来,立刻围成一圈。“这是什么呀?”一朵最调皮的小浪花跳起来,溅了点点一身水珠。
点点打开蓝袋子,灰色的咸香立刻飘了出来。浪花们好奇地舔了舔,忽然欢呼起来——那味道像极了雨后的海滩,既有的甜,又有海水的清冽。“太好吃了!”小浪花说,“我们要给你送礼物!”
它们一起往空中泼了些海水,阳光穿过水珠,在空中架起一道新的彩虹。彩虹的尽头落在点点的云絮上,化作一串透明的珍珠,每颗珍珠里都裹着一颗小海星。
点点带着珍珠回到工厂时,正好赶上小信鸽回来。他嘴里叼着个小布袋,里面装满了饱满的向日葵种子。“红屋顶的老奶奶说,”小信鸽把种子放在传送带上,“她的孙女收到信后,画了幅画感谢你们,就在这袋子里。”
袋子里果然有张用叶脉做的画,画上是云朵工厂的烟囱冒着白汽,雾精灵们在彩虹上跳舞,小信鸽叼着飞过红屋顶。点点把画贴在自己的工作台上,忽然发现窗外的云变成了粉红色——原来太阳要落山了。
老厂长拍了拍手:“今天的工作结束啦,该给月亮送了。”
雾精灵们搬出最大的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用月光和星尘做的,颜色像融化的白银,吃起来会在嘴里开出小小的光花。每天晚上,他们都要把这罐糖送到月亮身边,这样月亮才能在夜里发出温柔的光。
点点抱着糖罐,坐在一片最大的云絮上往月亮飞去。路过银河的时候,他看到星星们正在排队洗澡,每颗星星洗完澡都会变得更亮。“要不要尝一口?”点点举起糖罐,一颗小星星立刻从银河里跳出来,用触角沾了点,顿时变得亮晶晶的,连周围的星云都染上了甜味。
月亮正在梳理自己的银头发,看到点点来,笑着张开了嘴。她的嘴里藏着一个小小的环形山,那是专门用来放的。“今天的糖里有向日葵的味道呢,”月亮说,“等它们长出来,我就把花瓣撒到人间去。”
点点回到工厂时,雾精灵们已经在云做的床上睡着了。老厂长坐在门口的摇椅上,手里拿着本用云絮做的书,正在给最后一颗没睡着的星星讲故事。点点打了个哈欠,把装着海星珍珠的小盒子放在枕头边,然后钻进自己的云朵被窝里。
被窝里有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薄荷香。点点闭上眼睛,听着远处浪花们哼着歌,听着工厂的传送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听着老厂长的故事慢慢飘进梦里。
在梦里,他骑着小信鸽飞过红屋顶,屋顶上的向日葵正在朝他笑;他跳进银河里,和星星们一起吃;他还看到人间的孩子们收到了裹着雪花的糖袋,脸上的笑容比彩虹还要亮。
夜渐渐深了,云朵工厂的烟囱不再冒白汽,只有月光像银色的纱,轻轻盖在工厂的屋顶上。雾精灵们的翅膀偶尔扇动一下,洒下的光尘落在上,像给它们镶上了一层星星的边。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又会有新的云絮飘进工厂,又会有新口味的被做出来。也许是带着松针味的,也许是混着花蜜香的,也许,还会有裹着小朋友笑声的——毕竟,云朵工厂里的甜,从来都和人间的快乐紧紧连在一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