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扶苏说的“活在当下”,想起张婶说的“日子是过出来的”,忽然觉得,纠结那些历史对错,其实没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他们正在把阳安城变得越来越好,让越来越多的人有饭吃,有衣穿,有安稳觉睡。
至于秦始皇、赵高、秦朝的命运……那些太远了。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把燕姬带来的五千人安顿好,给他们分田,盖房,教他们种庄稼,让他们也成为阳安城的一份子。
想通了这层,孙健心里忽然踏实了。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混乱的记忆。窗外的虫鸣渐渐清晰起来,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
天快亮时,他终于沉沉睡去。这一次,梦里没有宫墙,没有龙袍,只有阳安城的稻田,金黄一片,风吹过,像海浪一样翻滚,扶苏站在田埂上,对着他笑,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时,孙健醒了。他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舒展开了。昨晚的混乱像场露水,太阳一出来,就蒸发得干干净净。
他起身推开门,院子里的桂花开了,香气扑鼻。扶苏正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张图纸,见他出来,笑着招手:“醒了?快来看看,燕姬带的人里有个懂冶铁的,说能改进农具,这是他画的图纸。”
孙健走过去,接过图纸,上面画着个曲辕犁,比他们现在用的犁更轻便,还带着个小翻土板。“这东西好!”他眼睛一亮,“能省不少力气!”
“是啊,”扶苏点头,“燕姬说,这人以前是燕国的冶铁官,秦灭燕后才逃到关外的。还有个老木匠,会做织布机,说能让织布速度快一倍。”
两人往城外走,路上遇见不少早起的百姓,扛着锄头往田里去,见了他们,都笑着打招呼。燕姬带来的人已经在城西的空地上搭起了简易的棚子,有人在劈柴,有人在打水,还有几个孩子在空地上追着玩,笑声清脆。
燕姬站在棚子边,正指挥着人搭灶台,灰色的长袍上沾了点灰,却依旧挺拔。见他们过来,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安置得咋样?”孙健问。
“挺好,”燕姬的声音比昨天柔和了些,“多谢你们给的粮食和木料,够撑到我们自己开荒种粮了。”
孙健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有老人,有壮年,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点对新生活的期待,像刚播下的种子,等着发芽。
他忽然觉得,不管过去如何,不管未来怎样,只要这些人能在这里好好活下去,就比什么都重要。历史或许会被改写,或许会被架空,但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缺啥就跟我们说,”孙健对燕姬说,“阳安城的规矩,只要肯干活,就有好日子过。”
燕姬看着他,黑纱下的眼睛似乎笑了笑:“我知道。”
扶苏拿着图纸,去找那个懂冶铁的匠人了,声音远远传来,讨论着犁头的弧度。孙健站在原地,望着远处金黄的稻田,望着近处忙碌的人群,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有桂花的香,有泥土的腥,还有烟火的气,真实得让人心安。
他不再去想那些混乱的记忆了。管它穿越了几次,管它历史乱不乱,他现在就是阳安城的孙健,要和扶苏一起,把这里的日子过成该有的样子——热热闹闹,踏踏实实,像田埂上的野草,韧劲十足,向着阳光生长。
孙健顺着田埂往前走,脚边的稻穗沉甸甸地晃着,穗尖的金黄沾着晨露,一碰就簌簌往下掉。不远处,燕姬带来的几个妇人正跟着张婶学纳鞋底,针线在粗布上来回穿梭,偶尔响起几句说笑,混着远处铁匠铺传来的叮当声,格外有烟火气。
“孙大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手里举着个刚编好的草蚱蜢,“你看我编得像不像?燕姬姐姐教我的!”
孙健笑着接过草蚱蜢,那草叶被编得活灵活现,翅膀还能晃动:“像!比我小时候编的强多了。你娘呢?”
“娘在那边学种油菜呢,”小姑娘指着田埂另一头,“燕姬姐姐说,冬天种油菜,开春能收菜籽油,还能当绿肥。”
孙健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燕姬正蹲在地里,手里捏着油菜籽,教几个妇人妇人间距播种。她的灰色长袍下摆沾了泥,却丝毫不在意,手指捏着种子的动作轻巧又熟练,倒不像个只会舞刀弄剑的人。听到动静,她抬头看了一眼,朝孙健点头示意,又低头继续讲解:“这土要松透,种子撒匀了,盖一层薄土就行,别埋太深……”
“孙大哥!扶苏先生让你去看看新做的犁!”一个年轻小伙从铁匠铺方向跑过来,手里举着个闪着冷光的犁头,“那冶铁师傅真厉害,说这犁头加了锰铁,比以前的硬三倍!”
孙健跟着小伙往铁匠铺走,路过粮仓时,见几个壮汉正扛着新收的谷子往里搬,木锨碰撞木桶的声响闷闷的。守粮仓的老李头叼着旱烟杆,眯眼数着麻袋:“慢点搬!别撒了!这可是过冬的粮!”
铁匠铺里火光熊熊,扶苏正站在风箱旁,帮着拉风箱的老师傅拽绳子,胳膊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见孙健进来,他直起身抹了把脸,鼻尖沾着黑灰:“你看这犁头,弧度改了三次,试了十回土,现在一拉就松,不缠草了!”
孙健拿起犁头掂量,入手沉甸甸的,刃口磨得发亮,侧边还特意打了个小凹槽:“这凹槽是干啥的?”
“排泥的,”冶铁师傅用锤子敲了敲铁砧,火星四溅,“翻土时泥不粘犁,省劲!”
正说着,燕姬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块刚出炉的铁块:“师傅,你看这淬火温度够不够?我按你说的,烧到通红再浸冷水里。”
师傅接过铁块,用小锤敲了敲,听着声音点头:“中!够硬!燕丫头这手艺,学啥都快!”
燕姬嘴角弯了弯,转身看到墙角堆着的镰刀坯子,又问:“这些镰刀啥时候能打好?割稻子就差这玩意儿了。”
“明儿个就成!”师傅拍着胸脯,“保证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