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吃西瓜!”
九月的秋老虎,热得人心烦意乱。
肃王府的后宅,朱楧小心的安抚着挺着大肚子的妻子,低声笑道,“那是寒的!”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
好似昨日还是刚结婚的小两口,可现在两人却马上要初为父母了。
孙氏出身武将之家,心思单纯,面颊圆润眼神憨态可掬。
她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我渴呀!”
“黄十三...”
朱楧转头对内侍喊道,“拿凉茶来!”
“茶就不寒了?”
孙氏赌气的转头,“我要吃西瓜!”
“吃不得呀!大夫说了,夫人你就在这几天要发动了!”朱楧也蹲下,摸着孙氏的肚子,“不能乱吃...”
“那我要吃香瓜!”
“等你生了孩儿,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哦!你是怕我生孩子出事,不让我吃是吧!等我生了孩子,吃死了你也不管是吧?”孙氏一拳砸在朱楧的肩膀上。
后者也不恼,本来小两口就过得蜜里调油一般。
“哪的话!”
朱楧笑道,“可别死不死的,不吉利呢!”说着,他拉着妻子的手,“听话,乖!”
而后,他又轻抚妻子带汗的额头,“委屈你了,啊!”
丈夫的柔情小意,让孙氏脸上满是红晕。
她用脸颊贴着丈夫的手掌,低声道,“大夫说,我这一胎应该是男孩!”说着,她顽皮一笑,“要是第一胎就是嫡长子,我可是你家的大功臣!”
“何止,你是我的菩萨!”
朱楧笑笑,再次摸着妻子的肚子,“臭小子,可让你娘受了快一年的委屈。等你生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了,“读书不好,我打你。骑马不好,我打你。呵呵......罚你的站,打你手心板!”
“爷您生儿子就是为了打的?”
孙氏嗔怪,笑道,“我呀,可舍不得呢!”说着,她忽然皱起鼻子,突然眼泪婆娑的,“要是个闺女可咋办?”
“闺女我就惯着!”朱楧大声道,“把她宠上天......”
就这时,身后传来宦官黄十三的声音,“王爷,王妃....曹国公来了!”
“孤不是说吗,军务不要来烦孤!”
朱楧不耐烦的起身,“我这忙着大事呢...”
“呵呵!”
黄十三弓腰一笑,“是曹国公给王妃送补品来了!”
~
顷刻,外间客厅,朱楧大步流星而入。
“送东西这事,让别人来一次就行了!”
“见过王爷!”
一身戎装的李景隆笑着起身,“入口的东西,臣觉得还是亲自来的好!您看...”说着,他指着地上放着的几个盒子道,“给王妃补气的高丽参.......”
“好啦好啦!”
朱楧忽上前,抱着李景隆的肩膀笑道,“这些我王府中都有,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说着,他满脸笑意,“您要是真想操心呀,就帮我想想,嘿嘿!我儿子的满月酒到底摆多少桌吧!”
“其实他还是个孩子!”
李景隆见他满脸天真烂漫,心中暗道一句。
口中说道,“摆多少桌都不够!若真是嫡子,咱们肃藩后继有人。全军上下九万人,当人人给赏!”
“嘶....你当我是你,哪有那么多钱?”朱楧摇头,“可是我生儿子要是不赏,倒显得我小气了!”
“放心,这事由臣来办!”
李景隆笑笑,看着朱楧的脸庞,忽然感慨道,“王爷刚来甘肃时,还是..翩翩少年!如今,要当爹了.....臣,心中甚是....”
“欣慰?”
朱楧回以笑脸,“听你这口气,倒好像你是长辈,我是晚辈!我可是你表叔,我的儿子是你的表弟!”
说到此处,他已是乐不可支,“哈哈哈.....”
笑归笑,但对李景隆他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和亲近。口上说着两人辈分,其实在他心中,也早就当李景隆是师长一般。
好赖他是分得清楚的!
若没有人家,他这个肃王哪能做的这么惬意?
“虽说您说公务别烦您,可是该说臣还是要说!”
李景隆收起笑容,正色道,“秋收在即,王爷您得跟着臣出去走走,甘州,凉州,洮州,武威等地...今年到底能打多少粮食,您得心里有数!”
“我这走不开呀!”
朱楧摇头,“对了,十六弟前几日可又给我来信了!”说着,他低声道,“他那边今年的租赋还是有着好大的缺口,咱们这边能不能帮衬一番?”
“这还不是王爷您一句话的事!”
李景隆说着,竖起大拇指道,“王爷,您还真有当哥哥的样儿!”
“那是!”
朱楧挺了胸膛,“当哥哥的不就是要照顾弟弟吗?”
突然,外边一阵脚步。
就听黄十三嚷嚷喊道,“王王王王王....”
“你是狗呀,汪汪什么?”朱楧笑骂道。
“王爷!”黄十三飞奔而入,“王妃发动了....”
噌!
李景隆和朱楧同时起身。
~~
“啊....”
痛苦的呻吟从产房之中传来,朱楧和李景隆焦急的站在门外。
朱楧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胡乱的走着。
“娘娘,使劲儿....”
产婆的声音传来,让这气氛越发的紧张。
“媳妇....”
朱楧再也忍不住,对着房内喊道,“加把劲....你是我家的大功臣!”
“啊!”回应他的,是孙氏更加痛苦的喊声。
他一把拉住李景隆,“怎么办?您是生过孩子的,这怎么办?”
“臣也没生过...”
李景隆苦笑,而后道,“您呀,稍安勿躁,等着就是!”
“娘娘,使劲儿....”
“啊.....”
“王爷,产婆说小主子斤两太大了,出不来.....”
“啊....”
顿时,朱楧是真慌了。孩子的斤两数太大从肚子里出不来,闹不好就是要一尸两命!
一时间,他站在地上,脸上再无半点欣喜,只剩下惶恐。
“啊啊!”
而屋内,孙氏的呻吟哭喊还在持续。
“娘娘,您使劲儿.....不使劲儿....小主子憋死了!”
“媳妇....”
不知不觉,朱楧的声音带着哭腔,对着产房喊道,“没事的...没事的....加把劲儿!”
而后他眼泪吧嗒就下来了!
“别急!”
一只大手抚着他的后背,却是李景隆站起身来站在他的背后。
然后朱楧回头,就见李景隆从怀中掏出一串念珠,伸手挂在产房门前。
念珠,随风摇晃,光彩动人。
“这是皇上赏的!”
李景隆低声道,“是皇后生前佩戴的遗物,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娘娘和皇孙,有惊无险!”
“皇后的?”
朱楧一愣,马上知道李景隆口中的皇后,说的是他嫡母马皇后。他幼年时,马皇后尚在人世。他生母地位不高,当年颇受马皇后的抬爱,这使得他们母子心中,对故去的马皇后颇有感激。
他忙跪下,双手合十。
“母后在上,保佑儿臣的妻子和孩子,顺顺当当.......”
突然...
“哇!”一声啼哭骤然而起。
“王爷大喜,是个小王爷,重五斤三两......”
“王妃安然无恙...母子平安!”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楧疯了一般跳起来,但接着又马上跪下,对着那串代表着马皇后的念珠重重叩首,“儿臣回到京师后,定去母后的陵前跪拜...”
接着,再次叩首之后他起身,一拍李景隆的肩膀,“有着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说着,他忽然感慨万千。
李景隆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王爷,怎么了?欢喜得傻了?”
“可惜!”
“可惜什么?”
朱楧叹气,“可惜差了辈分,不然的话...我让我儿子给....认你当干爹!”
李景隆脸上一黑,眉毛跳跳。
熊孩子真讨厌!总是要占便宜!
朱楧继续拉着他的手,正色道,“曹国公,这是我第一个儿子。我知您爱我....我希望日后,倘若我不在....您爱我子之情,如爱我一般!”
“王爷!”
李景隆后退半步,“给老爷子报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