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这片被誉为“美洲地中海”的温暖水域,曾经是德士兰海军“狼群”肆意猎杀的游乐场。
在战争初期,这里商船往来如织,防护薄弱,U艇艇长们将这段日子称为“快乐时光”。
他们像隐形的死神,在湛蓝的海水下徘徊,用鱼雷将一艘艘满载物资的商船送入海底,严重威胁着盟军,尤其是英士兰的生命线。
然而,1943年的春天,“快乐时光”已然变成了遥远的回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迅速升级的、技术层面上的致命猫鼠游戏。
U-158,一艘德士兰VIIc型潜艇,正像一头真正的海狼,在波多黎各以东约两百海里的深水区悄无声息地潜航着。
艇内空间狭小拥挤,弥漫着柴油、汗水、烹饪卷心菜和始终无法完全消除的霉菌混合的独特气味。
艇员们习惯了这种环境,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沉默而高效地工作着,只有艇长和声纳员保持着高度警惕。
艇长卡尔·邓尼茨上尉,一位年仅二十八岁却已击沉超过八万吨位的王牌艇长,正站在潜望镜旁,虽然此刻潜望镜并未升起。
他有着典型日耳曼人的金发和蓝眼睛,但长期的水下生活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他刚刚根据司令部提供的无线电情报,判断一支重要的美士兰油轮船队将经过这片海域。
“保持深度60米,航速两节,保持静默。”
邓尼茨低声下达命令,他的声音在钢铁的艇壳内显得异常清晰。
他看了一眼舱壁上的日历,今天是1943年4月14日。
不知为何,他心头隐隐萦绕着一丝不安,这与他在“快乐时光”里那种猎杀前的兴奋感截然不同。
在声纳室,声纳员海因里希·舒尔茨戴着头戴式耳机,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水下的世界。
耳机里传来各种海洋背景噪音——鲸鱼的歌唱、虾群的噼啪声、海流掠过艇身的摩擦声。
他需要从这些复杂的声响中,分辨出代表猎物的螺旋桨噪音。
“艇长。”
舒尔茨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听到一些……很奇怪的断续音,频率很高,像是……像是某种主动发出的声波,但模式和我们之前记录的任何声纳都不同。
非常短暂,很难捕捉和定位。”
邓尼茨皱了皱眉。
“主动声纳?美国人又在试验什么新玩意儿?
注意监听,可能是驱逐舰的噪音。”
他们并不知道,美士兰海军已经大规模装备并完善了一种新型的机载空投声纳——磁异探测以及与水面舰艇配合的高频定向声纳。
这些设备对传统的依靠被动声纳监听螺旋桨噪音的U艇构成了致命威胁。
尤其是磁异探测仪,它能探测到潜艇钢铁艇身引起的地球磁场微小变化,即使潜艇关闭发动机静默坐沉海底,也难逃其追踪。
几个小时后,U-158的被动声纳捕捉到了期待已久的目标——一片密集的、低频的螺旋桨噪音,正从东北方向缓缓接近。
“升起潜望镜!”
邓尼茨命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猎手的兴奋。
潜望镜镜头冲破波浪,邓尼茨快速转动镜筒。
视野中,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出现在远方,至少有三十多艘油轮和货船,排列成整齐的队形,周围有数艘驱逐舰和护卫舰巡逻。
“发现目标,大型船队,距离12海里。”
邓尼茨迅速估算着参数。
“准备鱼雷攻击!
一号至四号发射管注水!”
潜艇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鱼雷兵们熟练地进行着发射前的最后准备。
他们像以往无数次训练和实战那样,期待着又一次成功的猎杀。
然而,就在这时,舒尔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明显的惊慌:
“艇长!高频声纳信号!
非常清晰!来自上方!是飞机!不止一架!”
几乎在舒尔茨发出警告的同时,一阵沉闷的、如同石子砸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从艇壳外部传来——
“砰!砰!砰!”
那是深水炸弹入水的声音!
“紧急下潜!最大深度!右满舵!全速前进!”
邓尼茨嘶声吼道,猎手瞬间变成了猎物。
U-158的艇首猛地向下倾斜,马达轰鸣着推动潜艇向更深、更黑暗的海水深处扎去。
艇员们紧紧抓住身边的固定物,感受着巨大的水压挤压着艇壳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轰!轰!轰!!!”
第一轮深水炸弹在潜艇后方不远处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像无形的巨锤狠狠敲击在U-158的艇身上,整个潜艇剧烈地摇晃起来,灯光闪烁,一些未固定的物品哗啦啦地掉在地上。
艇员们被震得东倒西歪,耳朵里充满了轰鸣。
“他们怎么发现我们的?
我们一直保持着静默!”
大副难以置信地喊道。
“是那种新声纳!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
邓尼茨咬着牙,努力保持着镇定。
“继续规避!释放干扰物!”
但是,美军的攻击并未停止。
更多的深水炸弹如同冰雹般落下,爆炸点越来越近。
巨大的水压冲击着耐压壳,管道开始渗水,刺耳的警报声在艇内响起。
“报告损伤!”
“轮机舱轻微进水!”
“蓄电池组受损,电力下降!”
“艇尾水平舵卡死!”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U-158像一头被群狼围住的受伤巨兽,在黑暗的深海中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那如影随形的追杀。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几乎就在头顶炸开的巨响传来。
整个潜艇仿佛被一只巨手狠狠捏住,然后猛烈地扭曲。
灯光瞬间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红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冰冷的、带着油污的海水从破裂的管道和接缝处猛烈地喷射进来。
“弃艇!全体弃艇!”
邓尼茨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出这道他从未想过会下达的命令。
然而,已经太晚了。
巨大的水压迅速将海水压入艇内,绝望的呼喊声被汹涌的海水吞没。
U-158带着它的全体乘员,沉向了加勒比海数千米深的冰冷海底,成为葬身于此的众多“海狼”之一。
类似的场景,在1943年春季的大西洋和加勒比海各处不断上演。
美士兰凭借英士兰共享技术和其强大的工业实力,迅速扭转了潜艇战的局势。
新型声纳、更高效的反潜巡逻机、护航航母组成的猎杀群,以及破译德士兰通信密码(“谜”机)带来的情报优势,共同编织了一张死亡之网。
曾经不可一世的德士兰“狼群”,遭遇了它们末日般的审判。
潜艇损失率急剧攀升,而击沉吨位则断崖式下跌。
通往欧罗巴的海上生命线虽然仍受威胁,但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
而德士兰,不仅在东线陆地和北非沙漠陷入了泥潭,如今在它曾经占据优势的大洋上,也迎来了彻骨的寒冬。
海狼的悲鸣,回荡在深海,却再也无法阻挡战争天平的决定性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