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帝国总理府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焦虑。
来自东线契科夫格勒的惨败报告、高加索仓皇撤退的灰烬、北非“火炬”点燃的烈焰,以及大西洋上“狼群”凄厉的末路哀嚎——
所有这些坏消息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特勒西和他的第三帝国紧紧缠绕。
两线作战的噩梦不仅成为现实,而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走向最恶劣的境地。
特勒西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窗帘紧闭,唯有桌上一盏台灯投下昏黄的光圈,映照着他急剧消瘦、眼窝深陷的脸庞。
他不再是那个在纽伦堡集会上挥斥方遒、充满无限自信的元首,更像是一个在赌桌上输红了眼、却发现自己已没有足够筹码的赌徒。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死死盯着那部红色的、直通奉天的加密电话。
犹豫、屈辱、不甘,最终都被更强烈的生存本能压倒。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猛地抓起了听筒。
等待接通的短暂片刻,对他而言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当张扬那熟悉而平静的声音终于从线那头传来时,特勒西几乎是用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急切和一丝恳求的语气开口:
“老师!您……您一定已经知晓了目前的局势。
西方那些伪善的民主国家,他们勾结在一起,从海上和南面同时发起了进攻!
这是对整个欧大陆新秩序的挑战!
德意志的战士们在东西两线都在英勇奋战,但……但我们面临的敌人太多了,资源……尤其是战略上的牵制……”
他语无伦次,试图为自己的请求披上共同事业的外衣,但核心目的昭然若揭——他需要帮助,需要他的“老师”做点什么,来缓解他面临的、即将崩溃的巨大压力。
电话那头,张扬沉默了几秒,这沉默让特勒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那个永远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在掂量什么的意味:
“特勒西,战争的局势确实瞬息万变。
美士兰的介入,扩大了冲突的规模。
作为致力于区域稳定与发展的国家,炎国自然关注事态发展。
你的困难,我了解了。”
没有明确的承诺,没有慷慨的保证,只有一句“了解了”。
但就是这模棱两可的话语,却让特勒西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老师!如果您能在东方……哪怕只是展示一下力量,牵制一下美士兰的注意力,对我们而言就是巨大的支持!”
特勒西几乎是在哀求了。
……
奉天,首席官邸。
放下电话的张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需要看地图,全球的战略态势在他心中清晰如棋盘。
他转向侍立一旁的军事总长张毅。
“美士兰太平洋舰队的母港,是在圣迭戈和珍珠港吧?”
他淡淡地问道。
“是的,首席。”
张毅躬身回答。
“他们的主力战舰和大半航母都部署在太平洋,以应对……潜在的威胁。”
“潜在的威胁……”
张扬轻轻重复了一句,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那就让这‘潜在’,变得稍微‘现实’一点。
通知海军司令部,以‘年度战备核查’为名,组织太平洋第一、第二舰队,在美士兰西海岸20海里海域,举行一场……高规格的实弹射击演习。
规模,要大。
要让所有美士兰人都能看到。”
“是,首席!我立刻去安排。”
张毅心领神会,迅速转身离去。
这道命令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迅速在炎国庞大的战争机器中激起了涟漪。
位于夏威夷军港,瞬间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状态。
巨大的干船坞打开闸门,身躯巍峨如山岳的“定远”级战列舰、“鲲鹏”级航空母舰,在拖船的簇拥下缓缓驶入航道。
巡洋舰、驱逐舰、潜艇如同忠诚的鲨群,紧随其后。
海军航空兵的岸基侦察机和巡逻机频繁起降,对预定演习区域进行最后的侦察。
几天后,一场规模空前的海上演习在广阔的东太平洋海域拉开了序幕。
演习的消息和部分经过审查的画面,通过炎国控制的新闻渠道,“适时”地传播了出去。
新闻影片中,庞大的炎国舰群以完美的队形破浪前行,天空中密密麻麻的舰载机进行着激烈的对抗演练,巨大的战列舰主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将远方的浮动靶标炸成碎片
v3舰载导弹拖着耀眼的尾焰,精准命中目标。
画面极具视觉冲击力和威慑力。
更重要的是,炎国海军一反常态地“邀请”了部分“友好国家”的武官和记者(主要来自保持中立或亲轴心国的国家)观摩部分非核心科目,其展示出的舰队组织能力、远程打击精度和航空兵实力,让观察者们深感震撼。
消息和评估报告,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向了华盛顿。
……
美士兰,华盛顿,五角大楼。
海军作战部长欧内斯特·金上将拿着厚厚一叠来自太平洋舰队和情报部门的报告,脸色凝重地走进了总统的椭圆形办公室。
“总统先生,情况很不妙。”
金上将开门见山,将几张放大的航拍照片铺在总统的办公桌上。
“这是我们的侦察机冒风险拍到的。
炎国人在我们的西海岸集结了他们至少五分之二的主力舰艇,包括我们评估认为至少四艘航母和五艘以上的巨型战列舰。
他们正在进行高强度的攻防演练,演习区域……非常敏感,紧贴着我们的西海岸线,这些炸弹甚至可以随时落到我们的领土上。”
他指着地图上被红圈标注的区域:
“他们的演习想定,明显带有强烈的进攻性和针对性。
尤其是他们展示的那种新型舰载武器,射程和精度都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预估。
太平洋舰队司令尼米兹将军判断,这是一次赤裸裸的战略威慑。”
总统看着照片上那支庞大的、充满压迫感的舰队,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他刚刚还在与幕僚讨论如何向北非增兵,如何加大对德士兰的战略轰炸力度,以尽快在欧大陆取得突破。
“他们想干什么?难道要直接参战吗?”
总统沉声问道。
“目前看,直接参战的可能性不高。”
金上将分析道。
“但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姿态。
总统先生,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炎国海军的力量已经远超英士兰帝国鼎盛时期,如果他们趁我们主力集中于大西洋和地中海时,在太平洋方向有所动作,后果不堪设想。”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最终,总统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命令尼米兹,太平洋舰队进入更高战备状态。
原定调往大西洋的‘埃塞克斯’号航母编队,暂缓调动。
增援北非的船队,护航力量需要重新评估。
我们必须……确保我们西海岸的绝对安全。”
就这样,炎国一场“例行”的、规模庞大的海上演习,如同一片骤然飘临东方的、浓重的阴影,成功地牵制了美士兰相当一部分的海军力量和战略注意力。
原本可以全力投向欧大战场的资源和兵力,被迫分流以应对太平洋上这个愈发令人不安的庞然大物。
消息传回柏林,特勒西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那股对“老师”既依赖又恐惧的复杂情绪,也变得更加深刻。
他暂时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但代价是,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命运,似乎越来越紧密地与那个东方巨人的意志联系在一起。
而这,究竟是他的幸运,还是更深层次不幸的开始,唯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