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劫谷外的开阔地，此时早已被密密麻麻的人马挤得水泄不通。
宋军与中原江湖人士的阵营，和辽军的十万铁骑遥遥对峙。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紧张到极致的气息。
此刻宋军与中原江湖阵营一方的众人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骤然喷发。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呐喊声几乎要掀翻苍穹！
“赢了！慕容老先生赢了！”
一个身着短打、背着单刀的江湖汉子，激动得将刀鞘重重顿在地上。
火星“噼啪”四溅，在残阳下划出细碎的光弧。
他满脸涨得通红，像被烈火灼烧。
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死死盯着战场。
恨不能将慕容龙城每一个挥掌的姿态、萧峰每一次踉跄的身影，都刻进骨子里。
那目光里满是亢奋的灼灼之意。
“哈哈哈！我就说慕容老先生还有底牌！慕容武神之力！岂是凡夫俗子能敌？”
旁边一位白须飘飘的老道士，手持拂尘。
雪白的长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此刻他哪还顾得上仙风道骨的形象。
手腕翻飞，拂尘甩得“虎虎”生风。
穗子扫过身旁的空气，带起急促的气流声。
声音里的得意与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震得他颔下的白须乱颤。
周围的年轻道士们也纷纷跟着欢呼。
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光彩。
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战场。
像是在瞻仰神迹。
“杀了萧峰！为死去的同道报仇！”
更有那性子急躁的江湖豪客。
粗壮的胳膊奋力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
棒身上的铁刺在残阳下闪着森然寒光。
随着他的动作，铁刺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声响。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
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前面人的后背上。
被喷到的汉子也不恼。
反而同样激动地扬起兵器附和。
周围的人被这股热血冲头的情绪感染。
纷纷举起兵器。
刀剑相击、甲胄碰撞。
发出震天的“哐当”怒吼。
仿佛要把天地都掀翻。
“看到没！我早就说慕容老前辈是无敌的！那萧峰？不过是个靠着蛮力逞凶的莽夫罢了，哪比得上慕容老前辈的深不可测！”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背着厚重大刀的彪形大汉。
把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拄。
刀身深深没入泥土，发出“噗嗤”一声闷响。
溅起几点泥星。
他唾沫横飞地吼着。
脖颈上的青筋像小蛇一样突突跳动。
周围几个同样背着刀的汉子也跟着大声附和。
脸上满是狂热。
眼神里燃烧着对萧峰的憎恶与对慕容龙城的崇拜。
“就是！那萧峰杀了我师门多少师兄弟，今天总算是要遭报应了！慕容老前辈这一掌下去，保管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一个穿着青衫、腰间别着判官笔的青年。
手指紧紧攥着笔杆。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眼睛里闪烁着快意的光芒。
死死盯着战场。
“我那几个最要好的师兄弟，就是死在他那降龙掌下，他们临死前痛苦的模样，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今天，我要亲眼看着他怎么死！看着他为我师兄弟们偿命！”
“哈哈哈哈！萧峰！你也有今天！当年你血洗我清风寨，杀我寨中百余人，老寨主也被你一掌毙命，我今日就要看着你，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死在慕容老前辈手下！”
一个穿着短褂、露出结实臂膀的汉子。
脖颈上青筋暴起。
双手紧紧攥着拳头。
指节都泛白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
呼吸粗重。
“老天有眼啊！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我等这一刻，等了整整三年！三年！”
“慕容老先生真乃天人也！这等神乎其技的力量，怕是古往今来都没几人能及！萧峰？在慕容老先生面前，他连提鞋都不配！”
一个手摇折扇、看似文质彬彬的书生。
此刻也把折扇“唰”地打开。
用力扇着。
扇面快速翻动。
带起的风吹得他额前的发丝乱舞。
他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声音都带着颤音。
“我看呐，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也该从萧峰那厮头上摘下来，戴到慕容老先生头上了！只有慕容老先生，才配得上这名号！”
“萧峰！你这个恶魔！你屠我满门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慕容老前辈的力量，就是上天派来惩罚你的！你就等着被那力量撕成碎片吧！”
人群中一个妇人模样的人。
头发有些散乱。
几缕发丝黏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
她眼睛里布满血丝。
声音嘶哑地哭喊着。
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周围几个同样面容悲戚的人。
也跟着她一起声嘶力竭地诅咒着萧峰。
“下地狱吧！萧峰！永世不得超生！”
原本因长时间观战而有些疲惫、甚至心生畏惧的宋军士兵和江湖豪客们。
此刻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
个个面色潮红。
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激动得不能自已。
种师道骑在高头大马上。
原本紧锁的眉头也稍稍舒展。
他虽然看不懂那力量的本质。
但慕容龙城占据绝对上风是显而易见的。
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些。
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这让他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他抬手示意身边的亲卫。
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
“传令下去，擂鼓助威！”
亲卫立刻应道：“是！将军！”
转身就朝着鼓阵方向跑去。
脚步声在阵列中“咚咚”作响。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瞬间响起。
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沉闷而有力的鼓点一声接着一声。
在旷野上远远传开。
让宋军的士气更加高涨。
士兵们纷纷挺起胸膛。
手中的长枪也握得更紧了。
少林、天龙寺的残余僧人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口诵佛号。
“阿弥陀佛！魔头终将伏诛！”
一位少林老僧双手合十。
嘴唇颤抖着。
眼角的皱纹因为激动而挤在一起。
浑浊的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
滴在僧袍上。
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旁边的年轻僧人也跟着一起念诵。
声音整齐而洪亮。
在战鼓声和呼喊声中。
佛号声显得格外肃穆。
仿佛已看到魔头伏诛。
佛光普照的景象。
与宋军和中原江湖阵营的沸腾截然不同。
辽军阵前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十万铁骑原本肃穆无声。
排列得如同钢铁长城一般。
此刻却不由自主地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之声。
“嘶——”
“这……这是什么力量？”
士兵们交头接耳。
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握着兵刃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深深的忧虑。
他们看着战场上那个熟悉的、如同战神般的身影被压制。
心中的恐慌如同潮水般蔓延。
大军核心处的众女，反应更是剧烈。
阿朱脸色煞白如纸。
娇躯微晃。
几乎要站立不住。
她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
指甲深陷入掌心。
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却浑然不觉。
一双美眸死死盯着那节节败退的白色身影。
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收缩。
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心痛。
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
阿紫急得直跳脚。
尖声叫道：“姐夫！小心啊！”
她的声音尖锐而急促。
带着哭腔。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下意识地就要往前冲。
像一只护崽的小兽。
却被身旁的军将死死拦住。
军将的手臂如同铁钳。
紧紧箍住她的胳膊。
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阿紫只能无助地蹬着脚。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李青萝和赵福金也是花容失色。
互相搀扶着才能站稳。
李青萝的发髻有些散乱。
几缕青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紧紧抓着赵福金的手腕。
指节用力到泛青。
嘴唇翕动着。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福金则是瞪大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木婉清贝齿紧咬下唇。
已然渗出血丝。
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她的脸色冷峻。
眼神却充满了焦急与担忧。
紧紧盯着萧峰的方向。
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钟灵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像两颗晶莹的葡萄。
她用小手紧紧捂着嘴。
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肩膀一抽一抽的。
甘宝宝和秦红棉亦是面色惨然。
眼中尽是绝望。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恐惧。
天山童姥和李秋水这两位绝顶高手。
在慕容龙城力量突变的第一时间。
脸色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们感受到那股力量的诡异与强大。
远超之前的认知。
“不好！”
天山童姥那稚嫩的嗓音突然炸响。
裹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像淬了冰的细针。
瞬间刺破众女的啜泣与慌乱。
她悬浮在半空。
脚下淡青色的气团因心绪不宁而微微晃动。
连周身萦绕的护体真气都泛起细碎的涟漪——
往日里哪怕面对生死搏杀都稳如磐石的她。
此刻小小的身躯竟在轻轻战栗。
不是畏惧。
是被那股阴晦力量惊得心神震颤。
她抬手按在身前。
仿佛想隔空拨开那弥漫在战场的暗沉气流。
一双灵动的眸子死死锁着慕容龙城掌心的黑芒。
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这……这不是寻常的内力！慕容老贼不知用了什么邪法，引动了一股极其阴晦、充满死寂与毁灭意志的力量！你们仔细看——”
童姥的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
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指尖虚点战场。
“方才萧峰那记降龙掌，掌风刚猛得能劈裂山石，可碰到那黑芒时，竟像被无形的嘴啃噬！这力量……竟能腐蚀、消融萧峰刚猛无俦的掌力！”
话音落时。
她小小的肩膀又绷紧了几分。
周身的气场愈发沉凝。
像是在对抗那股隔着数十丈都能感知到的阴冷。
李秋水几乎是在童姥话音未落时便接了话。
语速快得像连珠箭。
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美眸。
此刻满是惊惶与担忧。
她的素色衣衫被谷口的狂风扯得猎猎作响。
几缕墨发被吹乱。
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却连抬手拢一拢的心思都没有。
只伸出右手。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直直指向战场。
指节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
“童姥说得对！你们看萧峰的掌风，淡金色的气劲刚触到那暗沉气流，就像冰雪泼了沸汤，‘滋啦’一声就化了大半，威力减得只剩三成！”
她咽了口唾沫。
声音压得更低。
却字字清晰。
“更可怕的是，这股力量似乎还能顺着掌力往萧峰经脉里钻，侵蚀心神、干扰真气运转！你看他方才退那一步，脚步慢了半拍——定是体内真气被搅乱了！慕容龙城此刻出一分力，借着这股邪力，竟能发挥出十分的效果！萧峰要耗掉数倍乃至十倍的功力，才能勉强把那股阴晦气劲逼出去！此消彼长，再这么耗下去，他迟早要被抽干本源，凶险至极！”
天山童姥的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战场。
此刻更是死死盯着萧峰左臂的袍袖——
那处早已被腐蚀出一片焦黑。
焦痕边缘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烟。
风一吹。
便飘来一股布料与真气被一同灼烧的刺鼻气味。
连周围的空气都像是被染得发沉。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
尖锐得几乎要划破空气。
朝着战场方向嘶吼。
“不能硬接！萧峰！别跟他硬拼内力！这鬼东西是活的，会顺着你的掌纹吞你的真气！他不是在跟你比武，是在一点点消耗你的本源！躲开！快躲开他的掌风！”
喊到最后。
她的小拳头紧紧攥着。
指节泛白。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脚下的气团剧烈波动起来。
连周围的草叶都被震得簌簌发抖——
她活了数百年。
见过无数诡异武学。
却从未见过这般能吞噬真气、腐蚀本源的邪力。
那种无力感。
让她第一次生出几分慌乱。
李秋水看着萧峰又被逼得后退半步。
玄色劲装的下摆沾了碎石与血迹。
身形已有些不稳。
语气里添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惊骇。
“慕容龙城的这股力量……我早年在逍遥派典籍里见过记载，竟像是传说中的龙脉之力！”
这话一出。
周围的阿朱等人瞬间倒抽一口冷气。
她却顾不上理会。
只盯着那暗沉气流。
眼神复杂得厉害。
“若真如此，那便是凝聚了一个覆灭王朝数百年的不甘、怨恨，还有一代代皇族没完成霸业的毁灭执念！这已不是纯粹的武学，根本就是借天地怨气催动的邪术！”
她顿了顿。
声音里满是无奈。
“萧峰的降龙掌、天山六阳掌，全是正大光明的路子，讲究刚柔并济、生生不息，可这邪力专克‘正’，专噬‘生’——他的武学，偏偏被这股力量死死克制！”
她们的解说。
不再是分析招式精妙。
而是直指那诡异力量的本质和可怕之处。
语气中充满了焦急与无力感。
这番解说。
非但没有安抚众女。
反而让她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萧峰此刻面临的。
是何等诡异而绝望的局面！
这已非武学差距。
更像是某种命运层面的压制！
阿朱听到这话。
身体晃得更厉害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
“萧大哥……”
她喃喃地叫着。
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阿紫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姐夫你快躲开啊！”
辽军阵前。
一片死寂般的紧张。
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悬崖边缘。
眼睁睁看着他们如同战神般的皇帝陛下。
在那弥漫着不祥的暗沉力量攻击下。
一步步后退。
形势岌岌可危！
萧峰。
确实陷入了自开战以来。
最深、最危险的绝境！
残阳的最后一缕光芒。
似乎也在为他的处境而悲伤。
将他的身影拉得格外孤寂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