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派出所的灯光透着几分冷硬的白，凌晨的寂静被走廊里隐约传来的争执声打破。
苏野牵着小月亮的手往里走，马丁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那断断续续的抱怨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
民警领着两人穿过走廊，在两间紧挨着的办公室门前停下。
左边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男一女喋喋不休的控诉，语气凌厉又激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警察同志，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她就是个疯子！二话不说就拿刀捅人，您看我这手，流了多少血！”
“就是！我们好心跟她商量事情，她倒好，直接动刀子，这要是出了人命怎么办？今天必须让她付出代价！”
苏野下意识朝里面瞥了一眼，只见一对中年夫妻坐在椅子上，应该就是民警说的顾成夫妇了。
男人的右臂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边缘还隐约渗着暗红的血迹，显然伤口不算轻。
女人则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对着民警哭诉，脸上满是不依不饶的神情。
右边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与隔壁的喧闹不同，里面只坐着简丹一个人。
她靠在椅子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男孩。
孩子此刻正睡得香甜，小脸蛋软糯糯的，呼吸均匀，小脑袋轻轻靠在简丹的颈窝，丝毫没被外界的嘈杂打扰。
而简丹，那个平时在乐队里总是妆容精致、沉默中却透着几分疏离的女孩儿，此刻却判若两人。
她的脸色格外素白，像是褪去了所有血色，精致的眉眼间没有一丝神采，只剩下挥之不去的疲惫。
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被人撕扯过，发尾还带着几分狼狈的毛躁。
身上的白色衬衫被扯烂了好几处，领口歪斜，袖口更是撕裂开来，露出的胳膊上隐约能看到几道浅浅的抓痕，显然经历过激烈的拉扯与打斗。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助，仿佛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只剩下残破的枝叶，却还要拼尽全力护住怀里的嫩芽。
苏野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烦躁。
他松开小月亮的手，转身看向身边的民警，语气带着几分沉郁：“警察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民警的声音依旧沉稳，缓缓解释：“苏先生，事情是这样的。他们之间原本是民事纠纷，但这次已经构成了刑事案件。今晚顾成夫妻俩主动跑到简小姐的家里进行骚扰，言语冲突升级后还发生了肢体拉扯。
简小姐在自卫的情况下，用刀刺伤了顾成。现在我们正在调解，但顾成那边情绪很激动，一直不依不饶，坚持要追究简小姐的责任。”
“骚扰？”苏野的眉头蹙得更紧，语气里带着不解：“顾成一家人，为什么一直揪着简丹不放？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上次我在简丹家里，也遇到过一次他们上门骚扰，当时情绪就很激动。”
他的话刚说完，身边的小月亮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她侧头看向苏野，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苏野去过简丹的家里？他从来没跟自己提过这件事。
心底那丝原本就没散去的不悦，此刻又悄悄冒了出来，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
民警神色凝重地看了看苏野，又瞥了一眼办公室里的简丹，语气带着几分讳莫如深：“苏先生，很抱歉，因为这其中还牵扯到之前的一桩旧案，涉及当事人的隐私，具体的案情我不便透露。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调解双方的矛盾，看看能不能达成和解。”
苏野见民警不愿多说，也知道不该追问，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再次看向办公室里的女孩儿。
女孩儿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怀里的孩子动了动，她立刻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孩子的后背，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柔，与她此刻的狼狈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一刻，苏野的内心反倒是多了几分心疼。
他印象里的简丹，总是沉默寡言，在乐队里工作时格外认真，偶尔抬头时，眼神里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防备和疏离。
可此刻的她卸下了所有，只剩下狼狈、无助，还有对那孩子的保护，让人心头一软。
苏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迈开脚步走进了办公室。
小月亮犹豫了一下，也轻声地跟在后面，站在门口的位置，没有上前。
苏野在简丹面前蹲下身子，目光与她平视。
简丹这才缓缓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一下，露出了眼底的模样。
女孩儿清丽的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显然是哭过，疲惫与委屈交织在一起，看得人心里发沉。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苏野。
苏野的喉结动了动，原本想说的质问或询问，在看到她这副模样时，全都咽了回去。
他站起身，转眸对门口的民警沉声道：“我去找顾成夫妻俩谈一下。”
“好。”民警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路。
苏野转身往外走，经过小月亮身边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安抚：“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小月亮抿了抿唇，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简丹和她怀里的孩子身上，心里五味杂陈。
苏野推开隔壁那扇虚掩的办公室门时，顾成夫妻俩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两人齐刷刷转头看来，见到是苏野，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换上了几分鄙夷与挑衅。
上次在简丹家门口，他们就见过这个气场十足的男人，此刻见他专程赶来派出所，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哟，这不是简丹的那个野男人吗？”顾成的老婆叉着腰，尖着嗓子开口，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怎么，现在来替她撑腰了？告诉你，没用！她把我老公捅成这样，今天必须让她坐牢！”
顾成也跟着附和，捂着受伤的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语气却格外嚣张：“就是！我们好心好意上门跟她商量事情，她倒好，直接动刀子，这是蓄意伤人！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到时候连你也脱不了干系！”
苏野缓步走到他们面前，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垂眸看着两人。
他没理会女人的叫嚣，目光落在顾成脸上，声音冷得像冰：“商量事情？半夜跑到别人家里骚扰，言语羞辱还动手拉扯，这叫商量事情？”
他的声音不高，气场却很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让顾成夫妻俩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气焰。
顾成的老婆愣了一下，随即又梗着脖子反驳：“我们骚扰她？明明是她欠我们的！她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她欠你们什么？”苏野挑眉，语气愈发凌厉：“上次在她家门口，你们也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辱骂、拉扯，今天更是变本加厉，深夜上门寻衅滋事。真要论起来，你们这已经构成非法侵入住宅和寻衅滋事，罪名可比自卫伤人重多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顾成渗血的纱布，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民警已经说了，简丹是在自卫的情况下才伤的人。你们要是识相，现在就同意调解，该道歉道歉，该收手收手。否则，我不介意请我的律师介入，到时候谁吃亏，不用我多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