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想,在她进宫后,一向消息灵通的皇帝,对这件事提都没提,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皇帝是这样的态度,沈茹茵兄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说。
到了除夕宫宴这晚,沈茹茵照旧被安排在沈贵妃与皇帝身后,坐得比一干皇子还近。
这样的情形,原本该是宫中众人与朝臣们都司空见惯了的,就连皇后今日都难得给了沈茹茵笑脸,偏偏宫中的新晋宠妃丽嫔来向皇帝敬酒时往这边多看了几眼。
丽嫔面带红晕,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言语娇嗔,开口似能酥了人的骨头:“这是哪位妹妹,妾不曾见过,却坐得离陛下这样近。”
“陛下,妾也想离您近些。”
丽嫔说着,就要凑到皇帝身边,却没瞧见侧边沈贵妃面沉如水,另一侧的皇后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在沈贵妃发作前,皇帝先拉了丽嫔的手,似笑非笑:“宫中人尽皆知,寡人与贵妃身后的是福昌县主,怎么丽嫔却不知晓?”
淑妃开口维护丽嫔:“丽嫔妹妹进宫时日短,平素又不怎么在外走动,没怎么见过福昌县主,陛下就饶恕她一时失言吧。”
“淑妃这话说得有意思,”沈贵妃眸中寒光如电,“福昌县主又不是第一日坐在这儿,丽嫔进宫时间短,难道一次宫宴都没参与过?”
皇后扫了一眼现在的情况,竟也开口道:“是啊,福昌县主打小就常进宫来,这宫中还能有几人不识得?”
淑妃不防皇后会帮着沈贵妃和沈茹茵,立时有了退意,口中只道:“许是因为丽嫔醉了,一时没认出来。”
“那她身边伺候的人在哪儿?”皇后说,“怎么主子吃醉了酒,连人都不认得了,还让她到陛下面前来撒泼。”
话音才落,立刻就有伺候丽嫔的宫人出来跪下。
皇后还待要发作,皇帝先嫌弃的看了一眼,给了孙内监一个示意。
孙内监做了几个手势,那出来的宫人就都被堵了嘴拖了出去。
宫宴上和乐的气氛一时僵住,连带着醉了酒的丽嫔都靠在皇帝身边许久没动弹。
皇帝警告似的看向淑妃:“丽嫔是你宫里的人,言行无状,你这个主位做得不称职啊!”
淑妃脸色一白,赶紧起身请罪。
三皇子想出来替母亲说话,被四皇子拉了一下,犹豫片刻,到底没站出来。
九皇子捏紧了杯子盯着他俩,手上青筋暴起。
皇帝将一切看在眼里,垂眸把手往外一推:“丽嫔醉了,领她回去好好醒醒酒,既然不认识人,就不要出来走动了。”
丽嫔浑身一颤,往边上倒去,想要求饶,就已经被直接带了下去。
皇帝挥挥手让淑妃起身,偏头看向垂首不说话的沈茹茵:“福昌近前来。”
沈茹茵保持着委屈模样上前,轻声喊:“舅舅。”
皇帝温和的说:“你差事做得好,舅舅得赏你。”
当着一干大臣和内外命妇的面,皇帝直接道:“福昌县一县之地,还是太小了些,以后边上的福灵县也一并给你。”
“另则你兵带得好,明年秋里禁军比试,你手下的人若胜了,寡人另有封赏予你。”
沈茹茵勉强扬起笑意:“多谢舅舅,多谢陛下。”
沈茹茵的封地给的都是实封,底下的大臣们不是没有异议。
奈何方才丽嫔那一句话,和淑妃出来帮腔的模样叫人看在眼里,谁也不是傻子,没得这会儿和皇帝对着干的。
再者,现在只是封地罢了,沈茹茵以后老了、没了,封地又不能传给子孙后代,还是归于国有。
对大臣们来说,要紧的还是后头那一句。
另行封赏。
封地都加过了,还能封赏什么,总不能是直接加封成郡主吧?
所以只可能是与带兵有关的了。
至于为什么不把丽嫔说的当真,觉得皇帝对沈茹茵有意思,那多简单啊。
面对一个美人,皇帝可能不管她的身份,会将她纳进宫里,但面对一个有才干又亲近自己,没有利益冲突,甚至都不存在功高盖主情况的外甥女,皇帝只会更信任她、重用她。
退一步说,就算沈茹茵没有才干,作为皇帝的外甥女,她的婚姻就已经是筹码了,皇帝又不是贪图享乐的昏君,岂会放过这个拉拢人的好机会?
所以丽嫔的话,那就是耳边风,还不如猜丽嫔的动作是不是淑妃授意,淑妃又是不是为了三皇子出气才如此昏了头来得有意思呢。
朝中盯着那个位置的皇子与他们的簇拥,谁不知道三皇子宴请福昌县主失败,恼羞成怒到连自己身边伺候多年的内侍,都说不要就不要了啊。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宫外难道就有吗?
大臣们各有心思,沈茹茵却半点不怕。
她这会儿,只是面上做出面皮薄,没抹过去的样子,心里其实早就开始高兴了。
她还说要慢慢来,没想到丽嫔一句话,都省了她自己去求了。
皇帝主动愿意给的,和她去求来的,这可不一样。
至于丽嫔,现在只是配合着皇帝的意思,在宫宴上不发作闹出来,维持着和睦的假象。
但要是叫她以后过得舒坦了,沈茹茵都能立刻改随母姓。
毕竟沈茹茵有姑姑啊,她这个宝贝侄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手握宫权的姑姑不得整治得她掉一层皮?
也不只是丽嫔,宫中妃嫔与宫外娘家息息相关。丽嫔住在淑妃宫中,听她的话,何尝不是因为丽嫔娘家依附于淑妃一系?
所以借着此事,丽嫔娘家也得付出点代价才行,总不能只拿女儿来顶罪吧?
宫宴后,皇帝去了皇后宫中,沈贵妃则特意留了一步,和沈家人说话。
“嫂嫂放心,不过是新被淑妃推出来的宠妃罢了,我会好好教她说话,让她再不能出现在茵茵面前。”
晋阳听完劝了一句:“整治归整治,切莫伤了她的性命,这对你不好。”
此刻在宫中人多,沈茹茵也跟着小声说:“她是个被推出来的卒子,可不能因她坏了姑姑你经营这么久的好名声,等得了机会……”
沈贵妃拍了拍沈茹茵的手,反过来安抚她们:“你们就别担心了,我做事,难道还有不知道分寸的时候?”
“她今日有这样的胆子,无非不过是觉得自己受宠,那她没了宠爱,再没了分位,都用不着我做什么,自然有人替我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