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娥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眼眶红肿得像核桃,满脸悲戚:
“是啊,我就算死了,也救不回儿子的命……”她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女儿柔软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软让她声音瞬间软了下来,“更何况我真的舍不得我家忏忏,你看看她,小小的多可爱,这鼻子、这眼睛,长的都特别像你!”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忏忏的包被上,“万一哪天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把忏忏抚养成人,别让她受委屈。等她长大了,你要告诉孩子,她的妈妈不是一个好妈妈,没教好她的哥哥,也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让她千万不要学我,要做个明事理、走正路的人,将来找个老实人家,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说罢,刘玉娥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床沿上哭的泣不成声,肩膀一抽一抽的,连带着怀里的忏忏都跟着晃了晃。
她是真的后悔了,无数个日夜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要是当初她不那么溺爱儿子,不总是护着他的小毛病;要是庆有第一次偷东西时,她能狠狠打他一顿让他长记性;要是能把儿子教育的像浩宇那样,做一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儿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报应,是自己做了太多昧着良心的事,遭到的报应。好在老天还算垂怜她,在这最黑暗的时刻,又赐给她一个可爱的女儿,让她还有一丝活下去的牵挂。
吴浩传站在一旁,听着妻子的哭声,心里也是悲痛万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声音哽咽:
“玉娥,不许你乱说!”他伸手抹了把脸,试图压下翻涌的情绪,指腹蹭到满脸的泪水,“没有教育好儿子,我也有责任。”他蹲下身,与妻子平视,目光里满是恳切,“不管儿子将来怎么判,我们俩都要好好活着,为了忏忏也要活着!孩子不能没有妈妈,光靠我一个人很难照顾好孩子,你别整天胡思乱想好不好?”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与恳求,“我们家日子现在已经够难的了,你的娘家人还有我的母亲,现在都和我们断绝了来往,我们一家人被所有亲人抛弃了,现在儿子又犯了这么重的罪,要是你再出什么事,我真的扛不住了,我再也经不起出任何岔子了!”
刘玉娥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眼泪,抬头看着吴浩传通红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怀里安稳睡着的忏忏,声音带着哭腔却多了几分坚定:
“我知道了,我不胡思乱想了。为了忏忏,我也得好好活着,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嫁人。”
吴浩传闻言,心里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就对了,日子再难,只要咱们俩齐心,总能熬过去的。我明天再去趟镇上,买条鱼回来,给你炖点鱼汤喝。”
刘玉娥虚弱的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每说一个字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浩传,别去浪费钱,儿子现在犯了这么大的事,生死难料,我哪有心情吃那么好。”她顿了顿,语气软了几分,“就弄点家常便饭,粥或者咸菜都行,能填饱肚子就可以!”
吴浩传眉头拧成一团,伸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那可不行!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女儿考虑吧?你这身子本就虚,营养再不跟上,哪来的奶水喂孩子?”他深吸一口气,话锋沉了沉,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在劝妻子,“咱们现在心只能往狠了想,就算儿子真被判了死刑,那也是他自己作的孽,怨不了别人。不能因为他被逮起来,咱们的日子就不过了,女儿还得靠咱们养呢!”
听吴浩传这么说,刘玉娥缓缓抬起眼,看向怀中熟睡的女儿——小婴儿皱着小眉头,小嘴还在无意识地蠕动,她的心瞬间软了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女儿柔软的脸颊,最终只能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刘元虎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h市人民医院门口。
他刚下出租车,便冲进医院,额头上还沾着汗,衣服也被扯得有些皱。
推开病房门,当他看到病床上胸腹部缠满白色纱布的妻子,原本急促的呼吸猛地一滞,顾不上和旁边的父母、儿子打招呼,这个平日里在工地上扛着水泥都不喊累的大男人,立马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蹲在病床边,双手撑着膝盖,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下来,紧接着便是压抑不住的嚎啕大哭。
此时的佟若雪刚刚苏醒不久,意识还有些模糊,耳边传来熟悉的哭声,她费力地转动眼珠,看清是丈夫后,嘴角想牵起一丝笑意,却没什么力气。她想抬手安抚痛哭的丈夫,可胳膊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动不了,只能徒劳地眨了眨眼。
旁边的护士见状,轻声解释道:
“家属别太激动,患者刀伤伤到了神经,那些神经比头发丝还细,目前手术根本没办法接起来,只能靠后期吃药调理,再配合康复锻炼慢慢恢复。”顿了顿,护士又补充道,“恢复周期可能要一年,甚至更久,也不排除永远恢复不了的情况,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好在佟若雪已经能开口说话,只是声音极其微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元……元虎,你……你回来啦!”
刘元虎听到妻子的声音,哭声瞬间收住,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握住妻子苍白冰凉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着,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若……雪,都怪……怪我没本事!要是我早点攒够钱,在深城买套房子,哪怕只交个首付,把你们娘俩接过去住,你也不会……不会遭到吴庆有那个畜生的伤害了!”他越说越自责,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滴在妻子的手背上。
佟若雪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却很坚定,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楚一点∶
“元虎,这不怪你,你已经很努力了,咱们村……咱们村我们是第一家万元户啊。”她喘了口气,提到吴庆有时,语气里满是恨意,“要怪只能怪吴庆有那个畜生,他根本不是人,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一直在王家慧怀中睡着的刘晓宝,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刘元虎的声音,眼睛“唰”地一下就睁开了,原本惺忪的睡眼瞬间亮了起来,他挣扎着从王家慧怀里探出头,伸开小小的双手,声音带着哭腔,又有些委屈∶
“爸爸!你可回来了!妈妈……妈妈被坏人打的全身都是血,那个坏人拿着好长的刀,还说要杀了我!我好害怕,趁他们不注意,我就赶紧钻到床底下了,一直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