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哭了?”楚流徵手足无措地抱住她,想跟以前一样将人抱到腿上安慰,却发现小姑娘长大了不少,她已经有些抱不动了。
“呜呜呜,阿姐,我好想你。”楚羽欣一边哭一边跟猴子似的主动往楚流徵身上爬,叉腿坐在她身上,脸蛋贴胸口,面对面抱得死紧。
楚流徵耳边全是她响亮的哭声,倒是跟小时候一样,嚎起来半个村子都能听见。
她心里一片酸软,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姑娘,柔声安慰,眼眶也渐渐红了。
屏风另一侧,白氏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有些傻眼。这这这,小闺女就这么跑屏风后头去了,是不是坏了规矩啊?该不会害得幼妙受罚吧?
她正这么想,只见一个模样俏丽的宫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请她去屏风后头说话。
白氏想都没想,立刻就跟着去了。
先前楚流徵还能忍住情绪,柔声安慰妹妹,这会儿一见到多年不见的亲娘,听到那熟悉的带着颤抖的一声“幼妙”,那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唰地流了下来。
“阿娘!”
“哎。”
母女三人抱作一团也哭作一团,听得屏风前的楚勤心急如焚,若非小安子拉着,早也不顾规矩跑屏风后头去了。
小安子给他搬了椅子过来,亲手奉了茶,让他别急,一会儿能说上话。
楚勤只得勉强按捺焦急,眼巴巴瞧着屏风后晃动的人影,心想宫里都是些什么破规矩,怎么亲爹还不能见亲闺女了呢?
约莫过去一刻钟,屏风后哭声渐弱,传来母女三人的说话声,甚至还有小闺女“咯咯咯”的笑声,楚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忍不住咳了两声,提醒母女三人这里还有个人。
楚流徵这才想起来把自家阿爹忘了,忙隔着屏风问楚勤好不好,身体如何之类,楚勤一边答一边也关心她。
父女俩这客气劲儿,听得白氏牙酸,不禁捂嘴偷笑。
楚流徵尴尬地挠了挠脸,家里的情况她都从系统里知道了,如今隔着屏风,除了关心一下身体和杂货铺的生意,她真不知道还能跟自家阿爹聊什么。
她想了想,伸手在楚羽欣的翘鼻子上一刮,“欣儿,我让御膳房准备了点心,你出去陪阿爹尝尝,我跟阿娘说会儿话。”
“不嘛,我要阿姐。”楚羽欣皱皱鼻子,搂着楚流徵的脖子撒娇。
阿爹每天都能看见,阿姐只能见这一小会儿,当然是陪阿姐更重要。
“御厨做的点心,外头可是没有的。”
楚流徵捏捏她脸蛋,流畅地报了一连串点心的名字,故意挑那听着好,吃着更好的,成功将楚羽欣小朋友肚子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迈着腿哒哒哒跑出去,拉着自家阿爹品尝点心和果子,顺带怀着对自家阿爹看不见阿姐的同情,小嘴叭叭地跟他描述楚流徵今天穿的什么,戴的什么,胖还是瘦,白还是黑。
楚勤听得十分认真,也挺乐呵。
屏风后头的白氏可没这个好心情。
她抓着楚流徵的手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见她脸儿尖尖,脖颈长长,身上没有二两肉,不禁越看越心疼,眼泪又落了下来,“怎么瘦成这样?”
楚流徵略囧,其实她长胖了来着。
她现在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玩,几乎没有事要她操心,妥妥米虫一只。
好在她之前太瘦,不然已经要开始操心减肥的问题了。
倒是萧靖凡跟她同吃同睡同住,有时还比她多吃一顿夜宵,愣是一两肉都没长。
果然工作使人憔……不是,消瘦。
“阿娘,我这衣裳藏肉显瘦,不信您摸摸。”楚流徵准备以事实说话,拉着白氏的手放到腰上,“看,有肉吧?”
白氏还真捏了捏,皱眉,“都是骨头。”
楚流徵:“……”
【睁眼说瞎话不是,腰上怎么可能有骨头?】
可能全天下的父母都差不多,她不再跟白氏讨论自己是胖是瘦,转头吩咐辰星,让她跑一趟太医院,请秦大夫过来。
虽然这两年白氏的旧疾没有复发过,但到底没治好,楚流徵担心哪一日会突然发作。
她之前问过秦淑,聚义神针能不能治白氏的病。秦淑当时的回复是,听她口述的症状约莫是能治的,但得见到人,仔细把过脉之后才能确定。
从那时起楚流徵就一直想找个机会让秦淑给白氏看看,如今白氏进宫来,秦淑也刚好在宫里,倒是个好机会。
白氏瞧她这随意支使人的架势,心头不禁剧烈地一跳,隐隐猜到了什么。
她抓着女儿的手紧了紧,轻声道:“幼妙啊,德音说你这两年就能出宫来,如今陛下都开恩接我们进宫来见你,可是快了?”
语气里,眼里都带着期盼。
【唉,恰恰相反。】
楚流徵本想过会儿再说,但如今白氏既然问了,她也没瞒着。
“阿娘,我暂时不能出宫了。”
“为、为何啊?”白氏手一哆嗦,哭红的脸渐渐变白,双眼直勾勾盯着楚流徵,“你是缺银子还是……是……”
“可能要多等几年。”楚流徵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面带浅笑,“放心,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陛下开恩,以后每个月都派人接你们入宫,咱们能见着面。”
她不能把赌约的事情和盘托出,只能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让白氏安心。
但白氏不是个蠢的,她虽然不清楚宫里的规矩,但她刚才就发现自家闺女的穿着打扮跟殿中的宫女不一样,本以为是闺女为了见他们而特意打扮的,如今看来,情况怕是没那么简单。
她一双眼几乎将楚流徵盯穿,抓着的手又紧了紧,骨节用力得泛白,喘息声也重了起来。
楚流徵看出不对,忙伸手给她顺气:“阿娘,别急,您想说什么慢慢说,我听着呢。”
白氏确实有话想说,但对着为了家里受了大委屈的闺女又说不出来,喘息越发急促,眼泪顺着苍白的脸庞滑落,“啪嗒”砸在母女俩交握的手上,绽开一朵温热的水花。
“阿娘,您别哭啊。”楚流徵不明白这突然是怎么了,忙拿丝绢替她擦泪,“我好好的,真的好好的,以后您进宫来看我也是一样的。”
这如何能一样?
白氏只觉眼前的东西开始飞快地转,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
都是她的错,她不该生病的。
若她不生病,她的幼妙也不会把自己卖进这个吃人的地方,再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