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雪没有理会傅沉的质问,她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了不远处屋檐下的一个不起眼的半球体上。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指向那个方向,语气依旧平淡。
“姐夫,徐小姐,还有各位,与其在这里争论不休,听信一面之词,不如做点实际的。那里,”她顿了顿,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应该有个监控摄像头,对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喧闹的人群中炸开。
“不如我们请酒店方面调出监控录像看一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推了谁,还是谁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监控画面总不会说谎吧?到时候,是非曲直,一目了然。否则,现在谁说的话,都难免有主观臆断的成分,不是吗?”
宁南雪的话音落下,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又转回到徐之茹和傅沉身上。
傅沉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宁南雪会提出看监控。
而原本还在抽泣的徐之茹,脸上的悲戚表情僵硬了一瞬,虽然她很快又低下头,用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但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张,还是被一直留意着她的江廷琛捕捉到了。
苏母和苏瑶对视一眼,都有些拿不准。
她看向江廷琛,他平静地站在宁南雪身边,目光一直落在宁南雪身上。
她本指望徐之茹能让宁南雪身败名裂,让江廷琛看清宁南雪的“真面目”,现在这情况只怕是不能成功了。
徐之茹心跳得厉害,她怎么把监控给忘了!真调了监控,她故意摔倒还想拉宁南雪下水的算盘就全完了。
傅沉不会再信她,那点怜悯也会烟消云散。不行,绝对不行!
“阿沉……”一瞬间,徐之茹反应过来,声音发虚,抬头看傅沉,她伸出手,抖着去抓傅沉的衣袖,“我……我头好痛,胸口也好闷……”
她喘得厉害,身子晃了晃。
傅沉看她这样,心揪了起来。
徐之茹的抑郁症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她。
现在看她哭得抽噎,呼吸都难,哪还管什么监控,担忧盖过了一切。
“之茹,你怎么了?别吓我!”他扶住徐之茹软下去的身体,急问。
“我不知道,就是喘不上气……”徐之茹大口吸气,却像呛了水,她顺势靠进傅沉怀里,手无力地圈住他脖子,声音小得听不见:“阿沉,带我走我难受……”
宁南雪冷眼看着徐之茹的表演,嘴角那抹冷笑藏得很好。这套故作柔弱博同情的把戏,徐之茹是真会演。
傅沉被徐之茹这病样子弄得方寸大乱,打横抱起她,眼神跟刀子似的扫向宁南雪:“南雪,今天这事,我记下了!之茹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在他看来,宁南雪提监控,就是要把徐之茹往死里逼,这是在加重徐之茹的病。
丢下这句话,傅沉抱着徐之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宴会厅。
苏母和苏瑶也赶紧跟上,苏瑶走前还狠狠瞪了宁南雪一眼,那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
停车场,傅沉把徐之茹放进车后座,自己也坐进去,吩咐司机:“去最近的医院……不,回家!叫家庭医生!”他现在一团乱,只想徐之茹快点好起来。
车子开得很稳,傅沉看着怀里闭着眼、皱着眉的徐之茹,心里不是滋味。
一方面气宁南雪今天的“不饶人”;另一方面,看徐之茹这痛苦样子,他又觉得亏欠。
“之茹,”他低声叫她,声音有些哑,“再忍忍,就到家了,医生很快就来。”
徐之茹还是闭着眼,长睫毛上挂着泪,呼吸还有点急,但没刚才那么挣扎。
她不出声,像是晕过去了。
傅沉看她没反应,更烦躁,伸手探了探她额头,不烫,可脸色却发白。
车很快到了傅家别墅。傅沉抱着徐之茹下车,快步进客厅。
徐照在客厅看文件,听见动静抬头,就见傅沉抱着脸色惨白的徐之茹冲进来,他站起来:“姐夫,这是怎么了?姐姐她怎么了?”
“别提了!”傅沉火大,语气也不好,“都是宁南雪!她把之茹气成这样!之茹抑郁症又犯了,我去楼上找药,你先看着她!”
说完,傅沉把徐之茹放沙发上,转身就往楼上跑。他记得徐之茹的药在卧室床头柜。
客厅里就剩徐照和“昏迷”的徐之茹。
徐照走到沙发边,看着闭着眼的徐之茹,嘴角撇了撇。
他没急着叫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说:“姐,别装了,他上楼了。”
沙发上的人睫毛动了动,睁开眼。
徐之茹长出一口气,从沙发上坐起来,脸上哪还有刚才的痛苦虚弱,就是有点惊魂未定。
“阿照,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
“怎么回事?演哪一出呢?”徐照在对面沙发坐下,翘起腿,打量她,“傅沉那样子,跟天塌了似的。你这‘抑郁症’,发作得可真巧。”
他虽然也盼着姐姐套牢傅沉,但对她动不动就拿“抑郁症”当挡箭牌的法子,他总觉得不高明。
徐之茹扁扁嘴,挺委屈:“我能怎么办?宁南雪说要调监控,真调了监控,我不就完了?傅沉肯定知道我是故意摔倒还想拉她下水!到时候,他肯定不管我了!”
徐照听完,眉头皱了皱。
他之前是小看了宁南雪,这女人遭了丧女之痛,又被傅沉冷待,非但没垮,反而越来越有脑子,也越来越沉得住气了。
“监控?”他琢磨着,“她倒会抓关键。”
徐之茹还后怕:“幸亏我反应快,不然今天真栽她手里了。阿照,你说傅沉会不会怀疑?我刚才演那么急,会不会露馅?”
“行了,”徐照打断她,“现在说这些没用。傅沉对你的愧疚,就是我们最大的本钱。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演好你这个‘病人’,让傅沉更疼你。”
他站起身,声音低沉:“你先好好‘养病’,傅沉那边,我帮你盯着。马丁那边的事也得傅沉配合,他暂时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越可怜,傅沉就越站我们这边。”
徐之茹看着弟弟的侧脸,心里踏实不少。
“阿照,都听你的。”徐照虽然有时脾气不好,但这种时候,比她有主意。
只要能让宁南雪不好过,让她吃苦头,她什么都肯。
正说着,楼梯上传来傅沉下楼的脚步声。徐照递给徐之茹一个眼色。
徐之茹马上躺回沙发,闭上眼,又皱起眉头,变回那副虚弱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