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伯府里,惠氏看着自己手里的铺子得房契,心里慌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得安稳。
她只不过是想出去看看,哪里有合适的铺子,可以买下来做一些小生意,可以用来补足一下家里的吃穿用度。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合适的铺子她没有找到,不过现在倒是手里白白的得了好几个铺子。
这几个铺子可不是,她想要买的那种普通的铺子,而是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最繁华地段的最好的铺子。
平白得了这么几个好铺子,惠氏心里没有丝毫的兴奋和高兴,她心里此时反倒是惴惴不安,手里的这些房契像是烫手的山芋一样,烫的她心发慌。
刘氏从外面进来,把手里端着的银耳羹放到了惠氏的面前,说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建州一会儿就回来了。”
“问过他的意思之后,咱们再来决定如何处理这些房契。”
“你现在一个人在这儿,苦恼又有什么用呢?”
“吃点儿东西吧,饿着肚子想事情,只会让你越想越想不明白的。”
惠氏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房契,说道:“我这不是怕给建州惹麻烦吗?”
“你说这平白无故的,咱们手里突然多了这么好铺子,还不是一个,我这心里能不慌吗?”
“要是因为这件事,给建州找了麻烦,那可怎么办?”
刘氏看着惠氏摇头笑了笑,说道:“你啊,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这铺子的房契是人家直接送到咱们府上,交到你手上的,这会给建州惹什么麻烦啊。”
“这若是心怀不轨之人,想要陷害建州的话,人家也会不这么正大光明的,就把东西送到咱们府上来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份礼太大了,咱们适合不适合收而已。”
听刘氏这么一说,惠氏觉得也是这个理,心里安稳了不少,“你说这到底是谁送的呢?”
“还能是谁,自然是跟如今住在建州院子里的那姑娘有关了。”
“建州带她回来的时候,不就说了,让他帮忙照顾这姑娘的,是一位贵人。”
“那位贵人让咱们帮忙照顾这姑娘,自然是要给咱们一些好处的。”
“这些铺子的房契,想必就是那位贵人派人送来的。”
“行了,别想了,吃东西吧,拿着这些房契都忧愁了一早上了。”
刘氏把银耳羹,往惠氏的面前推了推,“还是先吃东西吧,一切等建州回来了再说。”
惠氏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端起银耳羹吃了起来。
只是吃到一半,惠氏又突然放下手里的银耳羹,看着刘氏问道:“蓉娘那丫头呢,她有好好的待在家里吗?”
“她在啊,正在房间里跟她妹妹一起读书呢。”
“你这一惊一乍的,是那丫头又闯什么祸了?”
刘氏这心里直突突直跳,以前在唐国公府时候,蓉娘这丫头倒也是中规中矩,安分的很。
但是自从搬出了唐国公府,住进了这长远伯府,这丫头倒是越发的不安分了起来。
脑子里不知道,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连说出来的话,都是以前刘氏没有听过的。
这让刘氏一度怀疑,自己女儿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才会变的这么不正常。
“祸倒是还没有闯,只是她已经有了闯祸的心。”
“我出府去看铺子的时候,她非缠着我要跟我一起去,说是什么要跟着我学做生意,要赚钱养家糊口,要独立什么的。”
“你说这孩子,是中了邪了,还是脑子有毛病了?”
惠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你也发现了,这丫头的确是不对劲儿,你说她不会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了吧?”
刘氏越说越觉得心里不安,这家里要是不干净沾上了什么脏东西,那可是会家宅不宁的。
“你说咱们要不要,去请个道士来,做做法,把那些脏东西都赶走啊?”
已经回到家里,站在外面听了大半天,刘氏和惠氏对话的巩建州,这会儿再也忍不住现身说话了。
“二娘,这世上哪儿有什么脏东西啊?蓉娘她好的很,脑子也没毛病。”
看到巩建州突然出现,把刘氏和惠氏两人吓了一大跳。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不说一声,你这是要把我们俩吓死啊?”
惠氏扶住胸口,刚入口的银耳羹,因为被吓到的缘故,这会儿堵在了她的胸口,难受的很。
“不是你火急火燎的,一个早晨就派去了三波人,一个劲儿的催我回来的,这会儿怎么又怪起我来了?”
巩建州哪里知道,惠氏刚刚因为吃东西被吓到了,这会儿那些食物正堵在她胸口,让她难受的不得了啊。
“我是说你回来了,让人提前通报一声,这冷不丁的突然出现,真的会吓死人的。”
惠氏捶着胸口,试图想要把堵在那里的食物,给捶下去。
“怎么了,噎住了?”
刘氏一看惠氏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赶紧回头吩咐身边伺候的丫头,说道:“快,去把屋里的银针取出来。”
那小丫头赶忙跑到屋里去,把银针取了来交给刘氏。
刘氏取出银针,把惠氏的手拉过来,照着她的中指扎了下去,还没等惠氏反应过来呢,刘氏就已经把银针取出来了。
只见惠氏手指被扎的地方,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
刘氏取来干净的帕子来,把惠氏手上的污血擦干净。
“你下次动手之前,能先提前说一声吗?”
惠氏嘴上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此时她刚才还难受的不得了的胸口,这会儿已经好受多了。
“说了,你会让我扎吗?”
刘氏笑着看了看惠氏,说道:“看来是好了,没事了。”
惠氏把身体往后面一靠,把整个身体都靠在椅背上,她这一天天的真是太难了。
“建州,你刚才说你妹妹没有事,好得很,是你知道她现在这副样子,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刘氏一边儿吩咐人给巩建州准备早饭,一边儿看着巩建州问道。
比起怎么处理那些铺子的房契,她还是更关心自己的女儿。
“哦。”巩建州局促的挠了挠头,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妹妹,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原因了。
只是这原因若是说出来了,只怕有人就要倒霉了。
他还需要慎重一些,想好了说辞怎么在不惹怒刘氏和惠氏的情况下,也不至于让某人被辞退。
刘氏看着沉默不语的巩建州,难得的有些急躁了起来,“知道原因,你倒是说啊?”
巩建州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其实这都是因为我给她们俩,请回来的那个先生。”
“当日我与朋友说起,要给家里的两个妹妹,请一个住家的夫子来教她们读书。”
“我那朋友便说,他认识一个学识出众,文采斐然的教书先生,可以推荐给我。”
“因为这个朋友,是我特别信任的一个朋友,所以当时我也就没有多想就让他把人带过来。”
刘氏听了巩建州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咱们家现在的这位袁先生?”
“对,就是咱们家现在的这位袁先生。”
巩建州闭上眼睛,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睁眼,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位袁先生其实是个女先生。”
“她是当年因为泉州贪墨案,被牵连的泉州刺史,袁艺的女儿袁雪萍。”
“袁家当年被抄家问罪,她那时因为嫁了人,不在泉州,所以才逃过了一劫。”
“但是她的夫家,因为怕受她父亲的牵连,就让她的夫君与她和离了。”
“她和离之后,就来到了上京,以教书为生,但是因为是个女子,加上她身份特殊所以就只得女扮男装。”
“哦,我说呢,怪不得她平日里除了叫蓉娘姐妹俩读书之外,就很少见她出门,就算是偶尔出门碰到了,也是低着头,从来不给人正脸。”
“我还以为是因为她是个读书,性子过于傲慢与自负呢,不承想她竟然是个女子啊。”
惠氏此时才恍然大悟,之前见这位袁先生时,她不但每次都低着头不说,话也少的可怜,你不问她从来都不先主动开口说话。
原本惠氏觉得,这位袁先生作为读书人,太过于傲慢,不屑于跟她们这种内宅妇人交谈。
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是为了隐瞒身份,才故意那么做的啊。
“不对啊,她是个女先生,跟你妹妹不着调的变化有什么关系?”
惠氏抬头不解的看着巩建州,等着他给自己答案。
“这位袁先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影响,她的思想很一般内宅妇人,和大家闺秀都不一样。”
“她见识颇广,认为女子不该被局限于内宅之中,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作为,不能依赖男人而活着,要自强自立。”
“蓉娘这段时间的奇怪,就是从袁先生那儿听来的。”
蓉娘的变化,从巩建州知道袁雪萍是个女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顾及到袁雪萍的身份,怕刘氏和惠氏知道她不仅是个女儿身,还教了蓉娘一些不合乎这个时代,大家闺秀该学习的东西。
而对袁雪萍发怒,从而把她赶出长远伯府去。
袁雪萍一个女子,如今孤苦无依,若是被赶出去,她又能往哪里去呢?
她的思想,她的观念,是不可能在这个时代被人接纳的。
因为是个异类,所以她会被人们当作怪物一样的来看待的。
知道女儿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而是被人教成这样的时候,刘氏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建州啊,这袁先生要是再这么教下去的话,只怕要把你两个妹妹给教坏了。”
“蓉娘现在已经有了不嫁人,自己过一辈子的想法了。”
“袁先生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观点,这我不反对,那是她的自由。”
“但是她不能把她的想法和她的观点,灌输给你的两个妹妹啊。”
“她们若是将来都不肯嫁人,闹着要独立自主的话,我们能够容忍她们,可是这个世道是容不下她们的。”
惠氏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袁雪萍现在已经影响了家里的两个女儿,如果再不加干涉的话,这个家就要乱套了。
巩建州虽然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但是他知道现在蓉娘已经深受袁雪萍的影响了,即便是现在把袁雪萍赶走,恐怕也改变了蓉娘的观念了。
“三娘,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觉得吧,女子不局限于内宅,而是能够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也不是一件坏事。”
“你看以前皇上执政的时候,咱们云离虽然说不上是民不聊生,但是从朝堂到民间都是乱象丛生,处处都显出了亡国之像。”
“可是自从皇后娘娘亲政监国以来,云离如今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渐渐的恢复了该有的秩序。”
“正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相信在不久之后,我云离会成为九州六国的第一强国的。”
“由此可见,女子在能力,才干,胆识各方面并不比男子差,甚至有很多方面,比男子要更强。”
“而且皇后娘娘正在筹划着,要创办女学,让天下的女子像男子那样,有读书长见识的机会。”
“说不定将来有一日,女子也可以像男子那样,入朝堂去做官,到时候便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盛景了。”
巩建州也并非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一个开明的人,他也是这段时间因为要帮助沈庭之,准备要接替济世入主太学的事情。
在听沈庭之和玉笙,讲了沈天娇未来的打算之后,思想才开始慢慢的转变的。
以前他也总觉得男子为天,女子就是男子的附属品,男子就该去外面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女子就该留在家中,辅助男子,处理好家中的事务,不让男子分心。
但是现在他却不这么认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