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病房内。
戴着粉色小帽的小女娃安安静静地睡在妈妈枕头边上,小脸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井思茵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脸色跟嘴唇都呈现一种无力的苍白,有种病态娇弱的美感。但她的目光一直都在小女娃的脸上,那里面盛满的骄傲、疼惜与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为了这个娇娇弱弱的小生命,她觉得自己能与全世界为敌 —— 哪怕是眼前这个男人。
钱公子沉默的坐在病床前。
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的井思茵,此刻像充满警惕的母狮子,而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正毫无防备地蜷缩在母亲身侧,模样软乎乎的,看得他心里某处也跟着发软。
“我妈跟我哥跟你拿的钱,你就让他们还你,还不了,那就活该让他们坐牢。”
井思茵没有看钱公子一眼:”我跟孩子没有想跟你扯上关系,我只是回赣城养胎的时候被他们知道了,既然他们都进去了,这件事情就结束了,我会带孩子离开,不会跟你有任何关系。”
”……之前知道怀孕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不想拿掉。”
井思茵终于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一丝闪躲:”你已经不爱我了。那时候你要是知道孩子的事,一定会说现在不是时候,我们都还在读书,或者拿我家的烂摊子当借口。我不想听那些话,更不想失去她。”
“你又知道我会让你拿掉了。”
“你不会吗?”
井思茵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不,你会,你不想惹麻烦,你也还没玩够,你已经不爱我了,我家是甩不掉的吸血虫,我自己都被他们拖累得喘不过气,又怎么敢赌你会留下我们?”
沉默了许久,钱公子才道:”但是现在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我们应该讨论的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讨论那些过去的事。”
井思茵瞬间绷紧身体:”有什么好讨论的?解决问题?我们从来都不是问题,我妈跟我哥该关多久关多久,我爸那边我会处理,我自己也不会再回魔都,也不会再来杭城,你不用打我女儿的主意。”
她伸出手,轻轻护住女儿的小身子。
钱公子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艰难的留下了句:”你先跟女……女儿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逃出病房。
……
极度的兴奋跟紧张之后,就是难以抑制的疲惫。
许安跟大黄也没回酒店,就在钱家的豪宅睡了一晚,反正房间多得很,还有专人负责铺床准备盥洗用品。
三人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许安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客房,远远望见钱公子坐在花园泳池畔的藤编椅上盯着水面发呆。
“一直都知道你家挺有钱的,但不知道你家这么有钱。”
许安在钱公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有钱的是我爸,又不是我。”
钱公子头也不回,伸手招来路过的家政阿姨,“王姨,帮我同学煮碗鸡蛋面,多加溏心蛋,很不熟的那种。”
”不过我们努力个几年,我觉得我们到时候也可以买这种房子,一人一栋就买在旁边,当一辈子的邻居。”
“看你不到30就儿孙满堂吗?”
许安面无表情的说出地狱笑话。
那很有生活了。
“艹!!”
钱公子拿起桌上的三明治朝许安扔了过去,许安笑嘻嘻的接住,咬了一口:”不过说真的,这件事你打算怎么收尾?”
钱公子沉默了一会。
“孩子……肯定不能跟妈妈的,茵茵……井思茵大学都没毕业,就算毕业也没谋生能力,孩子跟着她肯定会过得很辛苦,所以不能跟着妈妈。”
“那你要把孩子抢过来吗?”
钱公子摇了摇头:”孩子……也不能没有妈妈。”
许安突然也沉默了下来,他想起了记忆碎片中,齐悦带着女儿在渥太华生活的景象。
齐家很有钱,齐悦也很有能力,所以她们母女的生活一定很富足。
但家庭跟父爱的缺失,并不是金钱能完全补足的。
他拍了拍钱公子的肩膀:”其实看得出来,你对井思茵还是有感情的,她妈妈跟她哥也进去了,没有个几年出不来,她妈和她哥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只要你们好好过日子,等他们出来也翻不起浪。”
“所以你好好考虑一下,别管什么钱家面子、社会眼光,你现在要想的只有一件事 ——你愿不愿意,学习当一个丈夫……跟爸爸。”
……
没多久,大黄也起床了,三人坐在庭院中吃东西打游戏,钱公子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说说笑笑,一切正常。
夜色渐浓,到了晚餐时间,大黄正对着满桌的佳肴流口水,转头却发现钱公子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风风火火地往门外冲。
“老钱去哪?” 大黄一脸呆滞的看着钱公子消失在门外的背影。
许安慢悠悠地夹起一块东坡肉,头也不抬地说:“别喊了,他应该是去拉屎了。”
“厕所不是在里头吗?”
“他家花园大,需要随时随地的施肥。”
“噢,怪不得他家树都长这么高。” 大黄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吃饭。
送菜上来的王姨嘴角抽了抽。
二少爷的同学……脑子都很奇怪啊。
钱公子的车在马路上狂奔。
许安的话就像一根针,那些犹豫、纠结、逃避的情绪,突然都有了答案。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暖黄的灯光下,井思茵正侧身给女儿喂奶。
察觉到有人进来,她慌忙扯过毯子遮掩,耳尖瞬间染上红晕:“你、你怎么来了?”
钱公子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在母女俩身上来回打转。
小婴儿挥舞着小拳头,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唧声,井思茵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温柔。
“你说的没错。”
钱公子深深吸了口气:”我是不想惹麻烦,也还没玩够,你妈和你哥,确实是甩不掉的吸血虫,但是,有句话你说错了……”
钱公子突然蹲下身子,和她平视,目光灼热得让她无法躲避:“我没有不爱你。”
井思茵低垂的睫毛微微发抖:“你…… 你别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
钱公子伸手轻轻碰了碰女儿柔软的小手,小婴儿立马攥住他的手指:“一家三口,不应该分开。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会处理好一切,你不用再害怕,也不用再一个人扛。”
井思茵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她刚要开口,突然反应过来,小脸立刻涨得通红:“你一定要在我喂奶的时候说这些吗?”
钱公子眯起眼睛:”……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会跟她抢?我是这种人吗?”
这句话像颗糖弹,瞬间击碎了井思茵所有的防备,她先是一愣,接着 “噗嗤” 笑出声,忍不住地把他脑袋往后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