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的,这都看着你呢,你可不能不表态啊。”
肖母怒喝,“你们说的真轻松,这么大的事,我就不能考虑一下吗?还有,你嗓门那么大干什么,我是聋了吗?”
“你这不是惯会装聋作哑的嘛,我总得确定一下不是?”
周围人闻言,哈哈大笑。
肖母这会都没心思反驳别人了,只是一味地陷在自己的思维中。等到卫生员再次忍不住催促时,她才不耐烦地表示,“断,现在就断。”
这也正常,她再精明,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说的是她,无讽刺一片人的意思)。
在她看来,肖柔柔就是个没福气的,不一定有那个运气嫁进人家的高门大院,就算侥幸嫁进去了,也一定不会招人喜欢。相比之下,现在的医药费和最近一段时间要养着她的成本可是实打实的。
再者说,若是她真能站稳脚跟,她就不信肖柔柔一点儿都不会管家里。
“那你们先写保证,写了保证我再付钱。”想到什么,周齐然又补充道,“对了,你们全家都要签名,不识字的,也要按手印。”
“肖大,去,回去叫你爹来。”
李月娥闻言,掐了一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肖大,然后催促道,“愣着干啥啊,娘让你回去叫爹来。”
等人离开后,一直催促的卫生员倒是安静了下来。
看足了热闹的围观群众依旧没有离开,三三两两咬着舌根。
“柔柔这闺女可怜呐,一个姑娘都能干的了男人的工,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一生了。”
“我看这也是喜事。”
“你这人怎么……”
“啧,你看你,又急什么?我的意思是啊,要是能摆脱肖家这一家蚂蟥,不比啥强。还有,听说这周齐然家里有些背景,万一人家能找到好医生给这闺女治病呢?”
“也是这个道理啊。”
“嗨,你们这就说得没谱了,”一个妇人支着耳朵就凑了过来。
“啥意思?”
“还啥意思?这些下乡知青中没良心的还少呢,那些在村里娶了媳妇回去又后悔的,可不是一两个。他们哪一个在村里不是图人家姑娘能干、自己省事,谁知一到了城里,又嫌人家姑娘上不了台面。”
“可不是,我听说隔壁村就有一件,那姑娘离婚后都疯了,现在还整日在村里晃悠呢。”
“所以说呀,这肖家的还是精明,把人都榨干了才甩,之后也不用管她是好是坏。”
“哎。”
“……”
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在周围响起。
这个时候的村里人都喜欢斤斤计较,但多是因为穷怕了,坏心眼到无可救药的只是少数。因而,面对肖柔柔这样的弱者,大家虽然帮不上忙,但说到同情却不会有所吝啬。
另一边,肖父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肖大说了前因后果,对于自家婆娘的处理,他并不反对,甚至还觉得她做得好。
因而,等人将证明递到他眼前时,他装作稀里糊涂的样子就按了指印。
“好了,这是你们家要的鸡蛋,”王大花趁着这段时间,进去看了眼肖柔柔的情况,还顺便让人去家里拿了两枚鸡蛋。“从今以后,这个孩子就和你们家没关系了。”
今天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热闹,也不怕他们一家人之后反悔。
肖母也不客气,一把抢过那两枚鸡蛋就带着自家人离开了。
围观群众又是唏嘘一阵,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家吃午饭。
不多时,现场只剩下了王大花、周齐然以及卫生员。
没有旁人围观后,周齐然也少了几分不耐,“婶子,结婚这事儿我还没和肖同志商量过,得麻烦你当这个媒人了。”
“行,这事就包在婶子身上,”王大花乐呵呵地应声。
“那我先跟着卫生员同志去缴费,等你觉得合适了,我再来见她。”
“好好好,”她看着他,心下只觉得满意。
果然,会说话会办事的人就是不一样,比肖家那群人靠谱多了,可刚想到这里,她又摇头叹气,只希望不会是个陈世美吧。
等两人离开后,王大花独自走进了病房。
此时,肖柔柔已经吃了止痛药睡下了。
“唉,也不知道你是个有福的还是没福的,”她坐在床边,爱怜地捋了捋她的头发,“不过,既然你对我们有恩,如今又留在了婶子家,以后就让婶子来照顾你吧,多的不敢说,一口热饭还是有的。”
肖柔柔虽然陷入了昏迷,但对方的话她都记在了心里。
说实话,虽然还有别的事掺杂在这里面,但她确实没想到王大花会因为一个恩情而记到现在。
***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
“婶子,他真是这么说的?”肖柔柔有些惊讶地张开了嘴,却被王大花塞了一口粥。
她下意识地嚼了嚼,将粥咽了下去。
今天早些时候,她故意将腿摔废,还让外人看不出她伪装的痕迹。此外,为了让这出戏演得逼真,她有意欺瞒王大花,也并未在事前告知周齐然。
她隐去部分真相不讲,是担忧王大花怕麻烦不愿为她说话。她没与他商量,却是想借此试探他的心意是否坚定。
现在两个人的反馈都很正向,她满意之际,也生出了一丝丝愧疚。
不过,她很健忘,这点愧疚很快就没了。
“所以啊,婶子现在就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肖柔柔抬头,神色坚定,“我决定好了,我嫁。”
“好孩子,”王大花如此感叹,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婶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更好的选择了。而且,你放心,我和寻常姑娘不一样,若能真心换真心最好,如若不能,我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王大花放下手里的粥碗,握住了她还未缓过劲的手,“闺女,苦了你了。”
“有啥苦的,早些年被饿死的冻死的都不在少数,我啊,已经赶上时代的红利了。”
“唉,这样也好。”
没有好的心态,确实也活不下来。
“婶子,谢谢你啊。”
“谢什么?婶子当这个媒人也不光是为了你的幸福,等你们定了亲以后,婶子还指望着你们每年过年都拿着肉来家里呢。”
“一定一定。”
“哈哈哈。”
站在门和窗之间的周齐然靠在墙上,静静听着两人说话,眸里时不时闪过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