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飞花阁。
为避免有落差感,夏有米自然不会一上来就让两名舞者演双生花的重影戏。
不是说她们这么久练不出来,只是少了噱头,少了昼夜长久的默契跟反差。
强推不会被买账。
夏有米调整好阁内自主运转,便时常在汴京城内外遛达,除了用迟幽身份祈福上香,还用了不少身份跟三教九流打交道。
从中获取了很多有意思的事,也算变相开启另一种生活。
偶尔需要小厮时,她也会带上改装后的新荣,但往往都是被一眼看穿性别。久之新荣就觉得不大适应,自觉更记挂着飞花阁的事务。
两人都消失总还是容易露馅。
出门在外,起初还有新鲜感,后续就一直在担心有人找。
见此,
夏有米也就慢慢不带她出来。
对于喜欢单一环境的人,不必强迫对方改变。
而新荣能被夏有米信任,主要是她本性就崇拜高位之主,对此有一种身为大丫鬟的责任感,并以维护主子的秩序为己任。
将盼兰替换下来,新荣在战栗过后愈发兴奋。
如此才两全其美。
眼下更是演都不用演了,小小年纪就学着如何树立威严,有夏有米在后撑腰,只要不背叛,她就不会有遭到奚落的那天。主子给了这样力度的承诺,新荣领会,便不断学习和改进。
三位被邀请谈话的宾客,是她新荣去传送的。
一会儿,还要安排次序,领着人去盼兰书房。
新荣强打起精神,衣衫和发饰都不再被敷衍,外在有了,那这头一次跟贵客交流的功夫,就全是留给她的考验。
乐声和笑声隐去。
并不存在谁开场。
只见光缓缓变幻,一场需要多人配合的群舞拉开了帷幕。
再没有破空之感。
落座的客人只会感觉到,他们正身临其境,看到的就是仙女嬉闹的真实场景。
也不再有站着观赏之人。
每一个有可能穿帮的位置都被夏有米堵上,用造景也堵不了的就安排人站桩。他们也需要身着统一的服饰,就像南天门的守卫。
额外的演出还有赏钱拿,按场次提前结清。
所以,飞花阁的杂役和丫鬟也都积极参与,在正经事以外来配合管事的调度。
新荷也参与其中。
她跟年纪小的姑娘一样,穿着漂亮衣裳当作仙境的花童,还有的会穿上兽皮,扮演冷酷玉兔大人的守护小仙。
几乎是除了夏有米这类需要控场,还有年纪稍长拉不下脸作配的,全员参与。
新荷内心也渐渐平静了。
她的幻想几乎不会实现,主子出去也只是一个人被赎身,并不包括奴籍买卖。盼兰妈妈并未特意卡着她的人,只是没提醒罢了。
偶尔,还会遇见冰香过来提膳时,对她发出不屑的嘲讽。
日子久了便麻木。
想过曾经的伙伴因为弥夜失踪慢慢消沉下去,可没想到对方的目标如此远大,还相当利索地投奔了妈妈,并真得到了重用。
要知道,从前盼兰不选贴身丫鬟。
所有人都是粗使,任她上下呼喝。
她好不容易仗着被昼吟选上,才主动投诚的。可主子被赎走,那点优待也消失不见,她还不敢常露面,生怕盼兰对昼吟的愤恨会转给她。
等不到惩罚,只等来新荣的风光。
等来了飞花阁变成雅致之所,等来例银上涨,等来了穿上漂亮衣裳的机会。
即便新荷此时只是站在角落,提着小小花篮,并未有烛火能照耀到她脸上。
可心底,却忽然感到了踏实。
在一座曾经的妓馆看清将来,真是不可思议。
场中,
不只新荷这么想,宾客的心声也出奇得一致,他们居然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比普通歌舞更深入更专精的,难得奇幻之所。
有些心思错开的人看向同伴,便明白了要跟盼兰提前买下将来号牌的优先,尽管不好这口,也能客观地说一句以后难买席位了,再不愁挣不到银两。
这回,夏有米给了舞师前辈代珠极大的权力,她是倾尽心力呈现出好作品。
有关舞台的设计,还有走位,包括景致错落,夏有米倒是自己借迟幽之名,费了不少心思。
跟代珠前辈也商议了无数遍。
才有了近乎完美的月宫之舞。
时限卡在了一个痒点,不觉冗长,不太短促,但意犹未尽却是观客的通感。
待月宫浮云散去,曲子结束,唯有隐约回响。
结束后,夏有米也并未出现。
只是两边有帘子散下,上头的大字写着再会,而舞台上会重新清场,欢快的传统民间乐声,会附上一两段角色的呼应和谢幕。
类似观演后的小彩蛋,不影响整体剧情发展,但能留下一个俏皮感。
无论以后要演喜或悲。
最终导向欢快与逗趣,总能让离去的人笑笑。
散场时还会送上礼物,主要是一些相关的木雕挂件,上面记录着本次演出的时间和剧目名,算一种独有的凭证。
将来这都会做成系列。
夏有米没有天大野心,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一帆风顺,只要能有个业务养活这些留下来的人。
她就不算白借了身份。
结束后,
一些个叫嚷留宿的被不客气地请走,门外照例有一队巡检候着。就算并不是他们当值,但有热闹还是要凑,至少丰厚的赏银人人都拿一袋。
钱管事也出去,跟领头的巡检解释,往后呐,只管进来抓留宿之人。
他们绝不包庇。
通常这也是一种业务。
该抓人的程序,一旦要打点让巡检直接放过,那就得妓馆出钱摆平。若是妓馆也不支持,那他们就可以将人带回去叫人拿钱,或家里来人以权摆平。
总归都是进项。
飞花阁既然说了明白,那他们也没有不办的道理。
这样就像摸鱼,进去抓了人,其实还是会被打点,若是正巧鱼儿大说不准还能猛吃一顿。
两头都有得赚。
等回去,这个消息也在开封府小范围内传了开来。
连同这次演出,都让这个沉寂的场所再次被留意。
而留下的三人,也各有来头。
夏有米先见了老客,他是个喜欢热闹的虚荣之人,只要愿意哄着他,就能被对方同等重视。没什么花花肠子,通常都是叫姑娘畅谈,捧着他的家长里短。
这回,对方倒是除了买号牌,还向夏有米打听道。
“那,弥夜娘子.....你可知是去了什么地方?”老顾客摆了摆手强调,“受人之托,推辞不得,盼兰你就给老夫一个回应。”
“这实话告诉您,我,真不知。”夏有米故作惊恐,“就是忽而消失......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