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青出就是来给付自安送别的,为了给付自安亲口道上一声珍重,她便从天上宫跳了下来。
付自安当然不可能就此把她带回嶂州去,那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说来有些胡闹,道完这一声“珍重”。付自安还得把她扶到马上,然后骑着马把她送回玉京城门口去。
路上,青出很高兴,絮絮叨叨的跟付自安说自己的这次超级大冒险。
溜出天上宫不难,从天上宫下来才是真正的问题。如果青出学会了刁蛮任性,揪着驾车宫人一通为难的话,应该还是能乘车下来的。但她选择了自己冒险。
臻鹮是该罚的,若不是它给青出指方向,引风向。青出大抵没法顺利抵达付自安所在的方向。当然,青出都做了这样的决定。没有臻鹮,她会甘愿冒更大的风险,也说不定。
太危险了,特别是听她笑嘻嘻的说“一了百了”,付自安便更觉得危险。
于是,付自安跟她说了自己的一个秘密:“青出,其实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就在碰上你们之前,渡过苍江的时候……”
那时候,付自安安葬了父母、种植了萱草。带着一肚子的迷茫和无助,越过千山万水回嶂州。路上艰辛也是不用多说,倒是都闯过来了。可他也没想到,横渡苍江之时,却被暗流漩涡给抓住了。
水火无情啊。苍江是嶂州的母亲河,可对于付自安这个孩子,它没给一丁点的慈爱。就拽着付自安在水里不停的翻,不断的转!
付自安一身的本事,但终归不是鱼。用了一膀子老力气,却还是没能挣脱。那时候,他太饿、太累、太疲倦,觉得自己太倒霉了。特别是想到最疼爱自己的父母都已经故去……心里也想过要么就不再挣扎,就此一了百了?
当然,付自安终归是没有放弃。他只是有了这么个念头,歇了那么片刻。为了一切的一切,他提着最后的一口气,深深的扎猛子往黑暗的水底去。最终由漩涡的下方摆脱危机。
上了岸,付自安连方向都弄不清楚了。体力几乎枯竭,饿的七昏九死。所以才打起了知之的主意,才与臻鹮抢鱼吃。
自那之后便都是好事了。碰上了南客龄和若青出,救了疫病之急,封了位衔……等等。
确实有波澜,但可以算平步青云。
付自安总结道:“所以,你们说我气运无双福佑国朝的时候,我自己总是想起被漩涡困住时的无力。后来我想明白了,当我们觉得已经无力反抗,想要一了百了时。其实就是气运转折之时,只要熬过这一刻,总会有好事的!”
听着师兄说这些,若青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没有说,可心里却觉得这世上,似乎只有世兄能看出来自己在想什么。
良久,她问付自安:“可如果无法从那漩涡里挣出来,该怎么办?”
“那就呼救!就如你刚刚在半空还知道喊我接住你,我就能赶紧去接你。要不然,非把你摔成肉饼不可!”
“呵呵呵……”若青出觉得自己摔成肉饼这个比喻还挺有趣的,笑了起来。
付自安当然知道若青出在想什么,若青出几乎是本能的抗拒着白玉京。本来也就没有多远,很快就要到了。越靠近城门的时候,她的身子就越往后靠贴着付自安。她似乎想穿过付自安,躲到他身后去。
于是付自安便跟她说:“大试之后,我曾去天上宫看望你。但被那个讨厌的李常侍给拦住了!那个女人,简直气人至极。烦人到了极致,讨厌到了极致。”
若青出深以为然,重重点头。
“其实她就是你的漩涡,我有办法把这个漩涡给搅碎!”
若青出愣了一下,轻声喃喃道:“可我觉得……我的漩涡……是母亲。”
“非也。”付自安直接否定:“伯母这个漩涡在怎么厉害,剑尊不是把她箍在了瀚海州吗?你都躲到了白玉京了,就该算是脱离出来了。此事不用顾虑的太远,就看眼下即可。”
“而看眼下,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常侍,和陈常侍那种大常侍差的可远了。而你世兄我,可是自在门的首座,拾遗补阙的谏官。何况高相国、陈常侍、乃至圣君他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别忘了,你是圣君的徒弟啊!这里是白玉京,圣君脚下,圣君的徒弟不够有身份吗?且等我回来,设法把她架空。其实简单的很,光是买通一下宫人都能蒙住她的眼、束住她的手脚。她敢挣扎,我就参她一本扰你心境!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漩涡!”
付自安说这些的时候,若青出半回身仰头看着世兄,皱着眉头问道:“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付自安低头看着若青出的眼睛认真道:“不会!不过是用她对待你的方法,对待她。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这在任何时候都不过分!”
听到这里,若青出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不再绷着身子往后躲。而是放松的依靠着世兄。她相信付自安所说的一切,他可是当世第一奇才,他说的不会错的。
最后付自安总结道:“倒是有一件事是不会错的,那就是修行。我修自在法你知道,通向逍遥自在的方法,其实就是修行啊。你也不用多想,跟着圣君潜心修行,一切问题都会随着修为的提高迎刃而解的。我猜圣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痴迷于修行。”
若青出道:“何止啊,师父他也是这么教我的。所以世兄你说的,肯定是对的!”
“嘿嘿嘿。”付自安笑道:“反正你抓紧修行,我的气数可都涨到九十三息了,你不卖点力可就要被落在后面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去哪里寻机探秘,你若是修为不够,可别怪世兄我不带你。”
“好!我卖力气些!”青出乖巧的点头。
……
来到城门口,付自安扶着若青出下马。若青出再次与付自安告别,进城时脚步轻快。
而付自安反身去追车队的时候,也是轻松快意马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