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斯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金属室内回响,如同断断续续的心跳。他停在泛着冷光的石棺前,苍白的手指抚过布满符文的表面,指甲在幽蓝的能源纹路间微微颤抖。
“这是什么造物......”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孩童般的惶惑与敬畏。装置表面流转的光芒映在他破碎的面具上,将扭曲的阴影投在身后斑驳的墙壁上。
“你会领我到哪里去呢?”
他突然贴近石棺,呼出的白雾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凝成水珠。
“你会修补我身上的漏洞吗,还是弥补我的伤疤?”
那些被源石侵蚀的皮肤下,暗紫色的脉络正随着话语剧烈跳动。
石棺毫无回应,唯有内部传来微弱的嗡鸣。梅菲斯特后退半步,面具下的双眼泛起病态的潮红。
“就像对他那样......让我忘记所有的杀戮、背叛、还有浮士德的离去......”
他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近乎癫狂的期待与恐惧。
“可我真的想忘记吗?忘记被抛弃的绝望,忘记被改造的痛苦?这......真的是我能选择的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猛地抓住石棺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源石技艺不受控地爆发,在地面掀起细小的冰晶。沉默的装置依然纹丝不动,却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破碎的灵魂。
…………………………
核心城龟裂的街道上,陈的作战靴重重踏过一滩污水,溅起的水花混着血沫四散飞溅。
阴云压得极低,第一片雪花坠在她发烫的额角时,她猛然驻足——那抹冰凉竟让灼烧般的伤口都短暂失了痛觉。
“下雪了?”
她伸手接住飘落的冰晶,看着雪粒在染血的掌心化作透明水痕。云层遮蔽了正午的阳光,整座城市陷入诡异的暮色。
“来得正好。”
沙哑的自语里带着几分如释重负,浸透绷带的血渍在阴影中变得难以分辨。
“替我遮掩了阳光。接下来的行动理应会方便些。”
腹部传来的剧痛突然如毒蛇噬咬,陈猛地捂住伤口,战术背心下渗出的温热让她牙齿咯咯作响。
“呃......我不能再受伤了。
”她扯下领口染血的布条重新缠紧,猩红的双眼燃起斗志。
“嘁。流这点血,我就怕了吗?陈晖洁,你的决心到哪里去了?”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巨响,夹杂着整合运动成员的嘶吼。
陈贴着斑驳的墙根疾行,拐角处,她瞳孔微缩——两拨整合运动士兵正举着武器对峙,其中一人的面罩下,源石增生的组织已经爬满半张脸。
“内讧?”
她无声地勾起嘴角,染血的佩刀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度。
“......……整合运动似乎也起了内讧。这应该是我行动的最好时机。”
纷飞的雪花中,她的身影如鬼魅般隐入阴影。
核心塔尖锐的轮廓刺破低垂的云层,每前进一步,陈腕甲下的血管便跟着震颤。掌心沁出的血珠顺着赤霄剑柄蜿蜒而下,与融雪混作暗红溪流。
她盯着前方那团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庞大阴影,喉结滚动着咽下铁锈味的腥甜。
\"是因为终于要见到你了吗,我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她自嘲地轻笑,笑声却被呼啸的风雪撕成碎片。指尖抚过腰间刻着龙门徽记的香囊——那是临行前诗怀雅塞给她的,此刻布料早已浸透冷汗。
风突然转向,裹挟着硫磺味的热浪扑面而来。陈猛地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瞳孔在阴影中缩成针尖。
记忆如潮水翻涌:龙门郊外的篝火旁,塔露拉为她包扎伤口时指尖的温度;龙门城墙上,那个曾说要为感染者开辟新家园的姑娘眼中的光。
\"......我一定会做出正确的事。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现在是不是过去的塔露拉。\"
赤霄剑刃出鞘半寸,映出她染血的侧脸,风雪卷着碎发糊在她紧抿的唇上。
\"我都会斩断你执迷的虚妄。这是......我们的约定。\"
最后几个字混着风雪砸向地面,在冰层上激起细微的回响。
……………………………………
龙门近卫局的青铜门环凝着薄霜,诗怀雅的指尖抚过石阶上积雪,凉意顺着指缝漫进袖口。她望着漫天飞雪突然笑了,却比哭更让人揪心。
“那年圣诞夜的雪...... 也是这样铺天盖地。”
林雨霞将披风又紧了紧,羊绒边缘扫过石阶上未干的水痕。
“你总说‘以后再讲’。”
“有些故事适合烂在心里。”
诗怀雅抓起一把雪团,在掌心捏成歪歪扭扭的雪球。
“比如平安夜的狙击枪响,比如被血浸透的圣诞彩灯 ——”
她突然松手,雪团坠在地上碎成齑粉。
“说出来只会让月光更冷。”
“可不说出来,伤口永远在化脓。”
林雨霞递过热可可,杯壁上的雾气模糊了诗怀雅的侧脸。
“那年你抱着满身是血的陈冲进医疗部,袖口还沾着半片槲寄生 ——”
“够了。”
诗怀雅猛地转身,发梢扫过林雨霞手背。
“有些回忆就该和雪一起化掉。”
她望着近卫局门口的石狮子,积雪正顺着狮首的鬃毛滑落,像极了某个人眼角未干的泪痕。
“等陈回来...... 或许我会试着说半句。”
“或许?”
林雨霞叹气,将备用的暖手炉塞进诗怀雅口袋。
“雪停之后,龙门的石板路会冻得比人心还硬。有些话,要趁雪未落尽时说。”
诗怀雅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飘雪的天空。远处钟楼传来沉闷的报时声,惊起一群寒鸦。
星熊的铸铁肩甲蹭过近卫局青灰色的石墙,她斜倚在廊柱旁,指尖敲了敲腰间酒葫芦 —— 青铜酒具上还留着三年前诗怀雅用口红画的歪扭小熊。
\"林大小姐这是要逼供么?\"
她挑眉看着步步紧逼的林雨霞,鬼面面具下逸出一缕白雾。
\"我们近卫局的下午茶可不含严刑拷问环节。\"
林雨霞在台阶上站定,绣着银丝竹纹的裙摆扫过积雪。
\"鬼姐。\"
她特意加重了尾音,看着星熊耳尖骤缩的细微动作。
\"当年矿难时,你用盾牌顶了四十分钟塌方,等救援队来的时候,你的脊椎已经嵌进了岩石里。\"
\"啧,陈年旧事提来作甚?\"
星熊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时,颈侧的源石结晶在雪光下泛着微光。
\"再说了,要不是你抱着止血钳爬断三根钢索,诗怀雅那家伙的腿早就废了。\"
诗怀雅突然伸手扯住星熊的袖摆,羊绒手套下的温度透过作战服传来。
\"别总用酒气熏人,鬼姐。你以为把勋章锁在保险柜里,我们就不知道你偷偷捐了三年的抚恤金给感染者 orphanage?\"
星熊猛地转身,披风带起的风雪卷得诗怀雅后退半步。她望着近卫局大门上斑驳的弹痕,声音突然沉下来。
\"有些债,是还不清的。\"
金属门环在她掌心叩出钝响。
\"比如我这条命,早就在大炎的战场上卖给龙门了。\"
林雨霞将锦盒轻轻放在石阶上,银质徽章在雪地里泛着温润的光。
\"这不是债,是心意。\"
她的指尖抚过盒盖上的熊纹浮雕。
\"父亲说过,若有朝一日龙门需要星熊鬼姐,林家必以死相报。\"
\"死啊活的多不吉利。\"
星熊踢了踢锦盒,任它滑进诗怀雅脚边。
\"要报恩就多给近卫局捐点防弹插板 ——\"
她忽然停住,抬头望着漫天飞雪。
\"等陈那家伙回来,记得让她请我去 ' 鱼丸粗面 ' 吃夜宵。那女人欠我的酒钱,该清算了。\"
诗怀雅捡起锦盒,却在打开的瞬间愣住 —— 里面不是勋章,而是枚刻着 \"鬼\" 字的袖扣,正是星熊十年前在贫民窟丢失的那枚。
雪落在星熊的睫毛上,她伸手接过袖扣时,指腹擦过林雨霞腕间的红绳 —— 那是当年矿难后,她们三人在医院里互系的平安结。
\"下不为例。\"
星熊将袖扣别在领口,转身时披风扬起一片雪雾。
\"再搞这种酸溜溜的戏码,我就把你们塞进装甲车送去切城观光。\"
诗怀雅的睫毛剧烈颤动,雪花落在她泛红的眼角,瞬间被温热的泪意融化。她死死盯着近卫局门口的石狮子,却在风雪中恍惚看见陈的轮廓 —— 那人总爱倚着石狮擦剑,眉梢沾着细碎的雪花,偏过头就能扯动她心跳的节奏。
“阿陈她……”
话音碎成呜咽,她猛地攥住星熊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星熊的战术手套还带着酒葫芦的温度,混着她掌心的冷汗,像极了那年在切城废墟里,陈攥着她突围时的力度。
“哭成小花猫,当心被老陈笑到明年开春。”
星熊反手用粗糙的掌心替她抹泪,却在触到诗怀雅颤抖的下唇时,忽然从腰间扯下枚龙门币塞进她手里。
“赌不赌?那家伙现在正叼着根草,蹲在核心塔顶上看雪景呢。”
林雨霞望着漫天飞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银线竹纹。记忆如潮水漫过某个圣诞夜,诗怀雅抱着染血的熊玩偶蜷在医疗部,发间的槲寄生沾着陈的血,而她只能隔着玻璃看星熊跪在手术室外,鬼面面具下渗出的血珠,一滴一滴砸在瓷砖上。
“没出息的东西。”
她咬着牙骂,却在诗怀雅扑进怀里时,反手将人搂得死紧。羊绒围巾蹭过彼此的脸颊,她闻到诗怀雅发间残留的雪松香 —— 那是陈惯用的战术皂味道。
“她答应过我要活着回来。”
诗怀雅的声音闷在林雨霞肩颈,带着破碎的执拗。
“她说要带我去百灶看玫瑰,说要在龙门城墙上种满鸢尾花……”
星熊突然抬头,远处天际闪过一道绯红剑光,如同一道割裂阴云的伤疤。她摸出酒葫芦灌了一口,辛辣的龙舌兰滚过喉咙,烧得眼眶发烫。
“看见没?赤霄的火光。那臭龙啊,正用剑刃给整合运动的杂碎们‘讲道理’呢。”
诗怀雅猛地抬头,只见信号弹的红光映得雪粒都泛着血色,却在坠地前绽开成温柔的橙。她攥紧星熊塞来的龙门币,币面上 “龙门近卫局” 的徽章硌着掌心,忽然想起陈总说这是 “能买通阎王爷的通行证”。
“人生何处不相逢……”
林雨霞轻声重复,从颈间摘下刻着 “晖” 字的玉佩,塞进诗怀雅掌心。
“这是她十六岁时在黑市买的赝品。戴着它,陈晖洁就算爬,也会从战场上爬回来。”
风忽然停了,近卫局的铜铃在寂静中轻响。星熊望着地平线,那里隐约传来装甲车的轰鸣,混着某个熟悉的骂声。诗怀雅突然笑起来,用星熊的披风角擦干眼泪,却在低头时看见三人交叠的影子 —— 她的羊绒围巾、林雨霞的银丝竹纹、星熊的鬼面图腾,在雪地上织成最温暖的铠甲。
“下次见面,我要把她的茶壶全换成草莓奶茶。”
她晃了晃手里的龙门币,雪花落在币面,映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小字:“别怕死”。那是陈用匕首刻下的,在某个她们都以为熬不过去的夜晚。
星熊勾住两人的肩膀,将她们往近卫局里带。门内飘来刚煮好的咖啡香,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林雨霞忽然指着墙上的合照 —— 十七岁的陈叼着棒棒糖,站在中间比耶,两边是挂着彩的星熊和诗怀雅。
“有些人啊,生来就是要重逢的。”
星熊晃了晃空酒壶,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笃定。
“就算隔着刀山火海,隔着生死界限,也会像春雪化水那样,咕嘟咕嘟地,流回该在的地方。”
诗怀雅望着照片里陈张扬的笑脸,忽然觉得眼眶不再酸涩。她将玉佩贴身藏好,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混着铠甲轻响与剑柄撞击。雪停了,阳光刺破云层,在三人头顶织出一片温柔的光网。
“臭龙……”
她轻声呢喃,指尖抚过冰凉的门环。
“这次再敢让我等,就把你的赤霄剑熔了,铸成求婚戒指,让你难堪。”
林雨霞挑眉,星熊则爆发出大笑。风雪后的天空蓝得透明,就像她们初遇那天,陈举着染血的剑,从废墟中转身时,眼里倒映的,永不熄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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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现在好像很开心?嗯,我是这么感觉的。快乐、悲伤、愤怒......情感本就可以在人群中相互感染,而不必分我们来自什么城市,属于什么族群。博士您喜悦时,我当然也能感觉到。
——见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