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在梦里“学了”两个他从未听闻过的药方,白景在震撼之余,更多的是他该如何保护好他的小徒弟的冷静。
千叮咛万嘱咐,还跟小徒弟拉了勾,让小徒弟一定记得不能再对任何人说起,哪怕是爷爷奶奶和大姨。
爷爷、奶奶和大姨不了解这个世界还有另一类人的存在。
他们或许会在日常生活中不经意间冒出那么一两句,那就有可能给小徒弟,甚至整个祁家带来灭顶的灾难。
祁玉玺小朋友牢牢记住师父的话。梦里他还梦到有人在练剑,他也没有告诉师父,潜意识里,他就觉得不能说。
白景没有立马就去买草药,来验证小徒弟的梦是否真的能救他,等回村后,他再去买药。
祁玉玺见师父一直不买药,有点急了。晚上躺在师父的被窝里,祁玉玺拍拍师父,小小声说:“师父,买药。”
白景也小小声回应:“不着急。咱们一口气买那么多种药,你爷爷奶奶和大姨会怀疑的。
师父的身体还撑得住,等回村后,师父再去买药。安安还记得吗?”
小娃点头:“记得。”
“嗯,那安安就先帮师父记着,不急啊。”
师父会去买药,祁玉玺就放心了。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白景见状,轻拍小徒弟,不一会儿,怀里热乎乎的小娃娃就睡着了。白景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满脑袋想的都是小徒弟今天跟他说的那两个药方,还有他该怎么保护小徒弟。
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就那么住在大儿子家。祁路根、祁路坎和祁秀红也是尽可能地帮忙,以免把两位老人累着。
田柳在娘家每天早起晚睡,忙着一大家子的活计,却左等右等等不来祁路根(求饶),也等不来三个孩子求他回去。
在外头吃一顿两顿还行,那不可能顿顿吃。她不在家,衣裳谁给他们爷几个洗?饭谁给他们爷几个做?
祁路根工作那么忙,招呼不了三个娃。祁秀红那个大姑子管一两天还行,时间长了,她男人首先就会不乐意了。
祁秀红养着祁家一个野种,万福林哪能再让她养弟弟的娃。
在田柳心里,祁玉玺就是个野种。当然,她不敢说,在祁路根面前一个字都不敢提。
当初那孩子被抱回来时,她提过一次,被大姑子打了一耳光,祁路根当时看她的那眼神,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可在心里,田柳不知骂过多少回,尤其是看祁家人给那个娃买这买那的,她就气。
一个月过去了,祁路根和孩子们没来;一个半月过去了,还是没来,田柳心里犯了嘀咕。
田母也有些坐不住了。
姑娘天天在家帮她干活,她倒是轻松些。可这毕竟是娘家,嫁出去的姑娘总不能一直待在娘家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离婚了,村里都有人说闲话了!
田母让大儿子跑一趟,让他姐夫过来把他姐姐接回去。田奎不愿意去。
田奎的媳妇暗中掐了他一下,田奎明白了媳妇的意思,还是去了。
田柳的弟媳很喜欢她这个大姑娘往家拿东西拿钱,每次回娘家,她这个大姑姐也是里里外外的忙活。
她这弟媳本来还盼着过年能从大姑姐手里拿到年礼的,结果不仅什么都没有,这个大姑姐住了这么久了。
钱,钱没有;口粮,口粮没有。在娘家吃的用的,全都是娘家的。她的两个弟媳就不乐意了。
田家有一辆旧的自行车,是祁路根淘汰下来的。田奎和田壮一直很想姐姐给他们每人买一辆新自行车。
田柳当然有这个心思,奈何祁路根不配合。
田奎一路嘎吱嘎吱骑着自行车来到县城。他先去路边摊买了两个肉包子吃。过了过肉瘾,他这才骑着车继续去姐姐家。
这个时候祁路根还没下班,田奎在家里表现的支持姐姐,其实他也心虚。
田奎没敢去县政府找姐夫,想着先去姐夫家门口等着。实在不行,他也可以进屋等。
田柳有把家门钥匙给弟弟,田奎到了姐姐家门口,停了车,就去开院门的门锁。
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在屋里择菜,祁四爷爷抬头:“我怎么听着外头有人弄门?”
祁四奶奶也抬起头:“你听岔了吧?”
祁四爷爷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放下手里的菠菜站起来:“我去看看。”
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个老人,祁四奶奶不放心,跟着一起出去了。
田奎一边开锁一边嘴里念叨,他姐不会给他拿错钥匙了吧?这门怎么开不开?
“谁啊?”
祁四爷爷在门内的一声问,吓了田奎一跳,手里的钥匙啪嗒就掉在了地上。
祁四爷爷脸色严肃,摆手让祁四奶奶进屋,他抄起墙角的扫帚,又问:“谁啊?”
田奎捡起钥匙,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清清嗓子:“里面,是谁啊?这不是我姐家吗?”
嗯?
祁四爷爷黑脸:“什么你姐家?你姐谁啊?这是我儿子的家!”
田奎心里一个咯噔,忙不迭说:“伯(bǎi),是我啊,田奎。”
祁四爷爷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你这鬼鬼祟祟的是要干啥!啊!”
祁四奶奶这时候也出来了,亮开嗓门就喊:“来人啊!有小偷啊!快来人啊!”
田奎急了:“伯,是我!田奎!不是小偷!”
祁四奶奶的嗓门更高了。很快,左邻右舍在家里的都出来了。
一看一个明显是村里的男人,站在祁路根的家门口,手里还拿着钥匙,这明显是小偷啊!
大家拿扫帚的拿扫帚,拿棍子的拿棍子,朝着田奎就冲了过去。田奎傻眼了,骑上自行车就想跑。
他不跑还不要紧,一跑反而“做实”了他就是小偷。
田奎骑上自行车还没跑出去,就被人从后拽住他的自行车,把他扯了下来。也不知是谁,一扫帚就打在了他的背上。
田奎蹲在地上,两手抱头,被打得嗷嗷直叫。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开门出来了,两人一看,果然是田奎。
祁四爷爷上去拦下(帮忙)揍人的街坊邻居,怒问:“你怎么有我儿子家的钥匙?你想趁着我儿子不在家干啥!”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田奎仰头,流着泪说:“钥匙是我姐给我的,我来我姐夫家,咋就是小偷了?”
祁四奶奶:“谁家会把自家的钥匙给舅子?你们一家子一上门,就跟那鬼子进村儿一样,不搜刮个干净不肯走。
你姐过年回了娘家就不回来了。她把钥匙给你是要你干啥?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路根儿不在家吗?”
说完,祁四奶奶就抹起了眼泪,冲着周围的人说,
“大家都来评评理。我这儿媳妇嫁进来前,我以为这家人是好的,老实本分。
谁知道儿媳妇嫁进来后,这家人真是恨不得把我儿子,把我们老两个的口袋都掏空了!
我这儿媳妇可是他家唯一的姑娘。却跟那老黄牛一样,嫁人前,在家啥啥都要干。
伺候了爹娘,还要伺候弟媳妇。嫁人了,爹娘和两个弟弟一家子都恨不得扒在她身上吸血。”
祁四奶奶也不说田柳不好,她毕竟还得顾着三个孙儿的脸面,总不能让外人说他们的妈只顾娘家。
祁四奶奶就骂田家那一家子,田柳就是个被家里人吸血无力反抗的可怜女人。
要祁四奶奶说,田柳可不是可怜么。一心都是想着娘家人,可娘家人却是自私自利,只会压榨她。
“祁家奶奶,你摊上这么一个亲家真是倒霉啊。”
“我就说田柳的娘家外甥以前怎么总是上门。田柳要硬气一些呀,这样不行的啊。不然这个家迟早要散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说田家不对。
祁四奶奶:“田奎!把我儿子的家门钥匙交出来!”
又对周围的人说,“我跟路根他爹今天要是没在,等路根下班回来,家里怕是都要空了!”
“把人家的钥匙交出来!再是你姐夫,你也不能不打招呼就开门进屋!”
众人齐动手,从田奎身上搜出钥匙,交给了祁四奶奶。虽然门锁换了,但祁四奶奶拿回钥匙,就是告诉田柳她的态度。
把钥匙揣口袋里,祁四奶奶对田奎说:“回去告诉你爹娘,我祁家没义务养你们一家子!
儿媳妇嫁进我祁家,就是我祁家的人,我祁家养着是应该的。
你们田家再敢打我儿子一分钱的主意,我就要上门去问问你爹娘了。
他们是想让闺女永远回娘家住着,还是想自家的闺女能安安生生过日子!
你们田家也别当我祁家没男人,再有下回,我让我儿子打断你的腿!”
祁四爷爷出声:“还不滚!”
田奎一句话也不敢反驳,骑上自行车,跟逃命似的,灰溜溜跑了。
人群中,某个小娃娃坐在师父的脖子上,嘴巴微张。
某个扛着小徒弟的男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人群,脚步无声地先进了院子。
祁四爷爷的眼角余光看到白景带着孙子过来了,他对街坊邻居们表示感谢。
更再次说明,这回多亏大家热心帮忙,不然就他们两个老人在家,真不知会出什么事。
大家都表示应该的,住在一条街上,当然要互相帮助了。
“小偷”滚了,人群也散了,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回去。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宝贝孙子,祁四奶奶把门一关,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泼辣劲儿。
“安安,啥时候来的啊?”
“刚刚。”
祁四奶奶过去牵着孙子进屋,屋里,白景问:“怎么回事?”
祁四奶奶顿时沉了脸,把事情的经过说了,白景蹙眉:“是该让田家人受点教训,知道些好赖。”
孩子在,白景没有多说,转而道,
“耽搁了半天,菜都还没准备好吧,我来帮忙。”
祁四爷爷:“你坐着吧,也没多少要准备的了。中午吃的简单,擀个面条,做个浇头就行。”
祁路根半下午就匆匆回来了。他中午没回来,但下午上班的时候,有住在一条街上的同事告诉他了。
祁路根做完手头要紧的事,跟领导打了声招呼,就早退了。回来他就看到爹娘似乎心情不受影响的在跟白叔说话。
祁路根把公文包一放,开口:“白叔在啊。今天没睡午觉?”
白景:“在沙发上眯了会儿,安安在屋里睡着呢。”
祁路根一听就知道,白叔肯定是因为今天的事,特意留下来陪爹娘。
白景这时候道:“路根儿,我刚才还跟你爹娘商量,我带安安先回去。
福林那边还是中午接玲玲回家吃饭。这样你爹娘中午可以少忙我们三个的饭,也轻松些。”
祁路根愧疚急了,说:“爹、娘,要不你们也回去吧。良生他们中午可以在食堂吃。”
祁四奶奶:“食堂有啥吃头,我不累。今天田奎被打了一顿,田家和你媳妇儿肯定会来闹。
爹娘不在这儿给你撑着,让你姐跟田家人干仗吗?”
祁路根更是抬不起头来了。
祁四奶奶:“田柳给咱祁家生了三个娃,特别是生了两个孙子,只要她不是太过分,娘也不管。
但这次,得让田家人知道厉害。他们想吸你的血,也得看我老祁家答不答应。”
祁四爷爷这时候说:“让你白叔把安安先带回去也好。”
田家人那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祁四爷爷不喜欢田柳这个儿媳,但也不至于就让儿子跟她离婚。
但总得让田柳认识到,她今后该怎么做。孝顺爹娘是应该的,但不能搭上自己的男人和孩子。
祁四奶奶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既然决定了,就不拖沓。照她的估计,田家人怕是这两天就会上门。
隔天,白景就在祁秀红和万玲玲的不舍中,骑着自行车,带着小徒弟先回村了。
祁玉玺也舍不得大姨和姐姐,但他其实更喜欢村里。村里安静,他还可以跟师父上山。
师徒俩回到村,放了自行车,就背着背篓上山了。
某个小娃娃在前面撒丫子地跑,也不戴帽子。跑一段路,就回头看看师父跟上没有。
白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脸上是多年未见的轻松笑容。